这一天

　　墙上的钟响了，我转身看着分针指着“12”。我又想起了我哥，为什么他是我哥？如果他不是我哥那有多好啊……

　　坐着妈的车，一种压力与叛逆同时从我心中最薄弱的地方闪现在我脑中。“好好上课。”她踩了一脚刹车说道。

　　“找你的小公关去吧！”我重重地摔上了车门，说完时我也暗自佩服自己的勇气。仔细捕捉着妈的声音，她什么都没说，开车走了。那个公关是她公司的，一看就知道比她小好几岁呢，还成天和他拉拉扯扯的，几次看到他们在街上，每次都是一肚子气。哎，谁叫她是我妈呢？

　　这时，一只手搭在我肩上，问：“小姐，早啊。”

　　我理了理衣角说道：“看对面。”

　　孙静一看，忙把手放了下来。“杨皓呢？”我抬头问他。

　　“喂，季婕同志，我又不是他家的保姆，为什么从QQ到电话到见面，你进我一次问一次这个问题呢？”孙静皱着眉头问我。

　　“行，不问他。那……哦，对了，上次你说的那个叫‘小道’的在道上很吃得开吗？连杨皓都敢打！”我等着孙静的回答。

　　想不到他用眼睛瞪了我还一会。“行，行，行。问你，问你，关心一下你。”

　　“这还差不多……”他像孩子般笑着。

　　“你怎么认识‘小道’的？”

　　“你找打啊？你问我还是问他啦？”

　　我笑着，不知不觉走进了教室。孙静在隔我一条走廊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杨皓？他回来啦！他把头埋在臂弯里，只是姿势有些僵硬——睡着了吧！

　　“嘿，杨皓！季婕在路上问了好多关于你的事，你看她多关心你啊，呵呵。”

　　“你安静点，行不行啊？亏你还叫‘孙静’呢！”我坐下来看着他笑道。

　　“叫‘孙静’就要安静啊，这是什么道理嘛。”他用手拍了拍杨皓说：“你干嘛？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害羞啦？”

　　说完那话，我和孙静对视了一下，孙静推了推杨皓的头——没反应。我双手轻轻把他的头扶起来，天啊！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他的眼角有拳头大的淤血，脸上的伤疤似乎还在渗着血，嘴角的凝成黑色的血块一紫红色的印记，孙静抓着他的手，迅速地把他背上肩。我也把两个书包拿在手上。

　　孙静转过身，本能地问我：“有多少？”

　　“500。”

　　“走。”这是他下达的命令。我们走的时候，心里都很安静，整个教室也安静下来，看这这一切。

　　孙静走到门口的时候，就被班主任撞了个正着。孙静没有说话，用肩膀一碰，班主任的身子就晃了几晃。

　　“季婕，要去哪？”1.72的我站在他面前也是比他高了一截，他逮不着孙静就打算拿我开刀。“孙静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回座位去。”我转身走着，趁他不注意从后门走了，跑走的时候我不敢回头看他的表情，因为我害怕看到所有人对我失望是样子。其实，我能感觉到班主任并不喜欢我，但他不得不看在我的成绩与我妈的面子上装做喜欢我的样子，真的，我一直都有这样的感觉。

　　跑到校们时，门被上了锁。我心一横，开启了那把会被叫到校长室的锁。

　　到医院的时候，市中心的钟响了8下，我想班里该上课了吧！班主任也在给我妈打电话了吧！

　　走廊上，我和孙静都沉默着。

　　“如果不是我 背着杨皓的话，我绝对不会让你去开那把锁。”他还在喘着气。

　　“没什么。杨皓没事就对得起我们俩了。”我倚着墙，嗅到满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与机械碰撞发出的声音。

　　当钟响9下了的时候，护士从走廊那头走了过来，找了很久之后，看着，不，应该是打量着我们说道：“谁是杨皓的家属？”

　　“我们是他的朋友。”孙静站起来，魁梧 身材把护士下了一跳。我走过问：“他怎么了？”

　　“左手脱臼，但由于现在处于昏迷状态，需要留院观察。”护士一边说着一变低头写着一张条子。

　　“什么？留院！”孙静的嗓门把护士吓得连声音都连降了三级。“对，留院观察。没什么事就可以去交钱了。”看来护士还是比较愿意和我交流。

　　“行啦，孙静！”这时，我的手机响了，一看——我妈的！“你们别出声，小声点。”我转过身：“喂！”

　　“你今天中午回家吃饭吗？”

　　“回啊。”

　　“那我去学校接你。”

　　“哦。”

　　班主任没给我妈打电话吗？难道他今天心情好放我一马？还是忘记了？或者是留到最后连开锁的帐一起算？我不知道，我现在也没有心情去知道那么多，只是想着杨皓好点了没。

　　“打完了？”孙静见我半天没吭声。

　　我拿出钱对孙静说：“去排队吧。”

　　后来，我和孙静都凑了些钱给杨皓住院。本来我们还想等杨皓醒来，问他些情况。不过照现在这个样子，一看就知道又是“小道”干的。想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记起我妈的事，于是就拉着孙静走了。在回来的路上，看见我妈的车不仅不慢的在出租车前面开着，要司机超车又不行，不超车更是不行，于是我们就在半路下了车，跑过几条巷子，翻了几堵墙，当然也被骂了几声，就看到了学校。

　　孙静说：“那我先回去了。”

　　我点头。

　　然后他就走了。看着孙静远走的背影，我心中也对他有着一种难以表达的敬意与感觉。

　　当我妈看到我的时候，我很乖的站在门口等着她。

　　“那么早就放学啦？”她停好车后向我走来问道。

　　“是啊，是啊。”我一边说着，一边看手表。不是吧？！现在离我放学还有半个小时！我真后悔回来时没看表。

　　“上车，上车，回家说。”妈的脸一下就阴沉了下来，仿佛在酝酿着一场前所未有的风雨，而我，一忽也在这场风雨来临前挣扎着什么。

　　今天我翘课了。我对自己说，但我并不后悔，我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中感觉我没有错，却不知道为谁。

　　

　　这一夜

　　回家后，妈没有骂我，只是让我在书房呆着。我很想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做，我开始害怕，但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也许，她骂我或者是打我，我心里的感觉会好受些。

　　我一个人在天台上发呆，把录音机的声音开到最好，吹着风。有种莫名的酸楚，有种异样的感觉，想我所有缠绕在我身上的藤条。手指在录音机的“前进”与“后退”中游走，若人生亦能如此就好了。突然想起孙静要打电话给我，和我约时间去看杨皓。手机呢？

　　“妈。”在房间的门口看到了里面背对着我的她。

　　她转过身，脸色苍白地握着我的手机，似乎还在颤抖着。

　　看着她手中的机子一闪一闪的，我心中充满了愤怒。“你为什么乱动我的东西？”

　　妈后退一步，把机子放到身后，说：“乱动？如果今天我不‘乱动’，我就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你有什么权利动我的东西？”

　　“我是你妈！我为什么不可以碰你的东西？我给你钱用，供你吃供你穿，我凭什么不可以动你的东西？我给你那么多，难道你给我听点话就不行吗？”

　　我没有理会她，硬是把她手中的机子抢了过来。刚要转身出去，她便将我的日记重重地摔在我的面前，我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是一种耻辱。

　　“你和杨皓到底是什么关系？那个‘小道’又是谁？你怎么会和这种人扯上关系？”她有着和我一样扬眉毛寻找答案的习惯。“你这些天都在干什么？”她的问题像箭一样，不偏不倚地射中我心的正中央。

　　我这些天在干什么？我也在问我自己。

　　“你以后还读不读书？不想读就早点说，剩得我们都累。”她坐在沙发上看着我。我一直没说话，如同一名囚犯在等待裁决。

　　我转身要走。“你今天要是踏出大门一步你就永远别回来了。”她在身后喊道。

　　“我没有你这样的妈。”到最后，我连她都不想喊一声“妈”了。这是我最后的回答，即使我知道这是她最不希望听到的回答，也许也是她意想不到的回答。我告诉自己，我要离开，我要离开这位蜕变后的母亲，离开这个已经不是家的家。于是，我从柜子里拿出了那个已逐步有一个多月的行囊。其实，在爸要走的那天，我真的很想和他一起走，不，是和我哥一起走。走出去，潇洒得连头都没回一下。

　　在临走前，我弯下腰捡起那本日记。然而想起她刚才用肮脏的心去亵渎我的日记，我随手一扔，说：“想看就看个够，我没有你这样的妈。”我也没有想过，她会挽留我，直到我走出大门时，她可能还是单纯的想着我会带着歉意回去。

　　我走了，像割当初一样，只是在走出门口时候，才了解他那时的感受。眼前一片昏花，连该往哪走都不知道。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是她给我道别礼物。“季婕，你疯够了没有？”她在我而边咆哮。她位为一个连自己女儿都管不好的懂事长感到羞愧吗？当然，我希望她会。我什么都没说，因为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就这样，我带这轻松的心走了，我觉得我没有错，这是我唯一做对的一件事。

　　“季婕！”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眼神无助与空洞填满了恐惧。只可惜我不知道她在害怕些什么。

　　看到孙静已经音乐听到市区传来8点的钟响了。坐在他身边，彼此都没有说话。

　　“吃了吗？”孙静放下书问。

　　我摇头。

　　“那我帮你买些东西？”

　　我摇头。

　　“回家被骂了？”

　　我摇头。

　　“季婕，你行！”我抬头看着他，他耸了耸肩，提着我的行囊走进一间房间，说：“我帮你收拾收拾，你今晚就睡这儿了吧！呵呵，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投奔我。”除了你，我还能投奔谁呢？心里想着，现在，我连我哥的手机都忘记了，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这座城市。听着孙静爽朗的笑声，我心中不知是喜是忧。

　　“走，去看杨皓。”孙静笑似乎总是像五月的阳光般温暖。

　　他父母离婚了。看着他的背影，我不禁想起，因为父母双方都推脱着着个“包袱”，所以他自己站出来，租了间房子——自己住。谁也不依赖，自由自在。

　　“孙静。”我的声音很低，“以后我和你一起住，行吗？”

　　“行。”我的疑问与他的回答似乎是同一时间，他连想都没想过。

　　“为什么？”

　　“因为你有钱啊！”我浅浅地笑了，“你笑了，呵。”

　　当孙静告诉杨皓我即将和自己一起住时，杨皓的脸也沉了下来，看着他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你回家吧！”杨皓看着我说。

　　“为什么！”

　　他转过脸，保持着他的冷漠与高傲。“有家都不回的人是不懂得珍惜的人。”

　　是吗？我是不懂得珍惜的那个人吗？不……家？那还是家吗？那不是我要的家。

　　“你们干什么啊！造反啊？”孙静坐在杨皓的床边，把埋在报纸动的头抬起来，看着我和杨皓问道。“你们有完没完啊？最无辜的好像是我，什么事都没做，就被你们拉了进来，现在叫你们安静点都不行啊！”

　　我没有搭理他，继续削着苹果。

　　“孙静，陪我去散一下步。”杨皓对着孙静说。我刚想起身扶他起来，就看到孙静比我更快地扶着杨皓对我微笑。也许孙静总认为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不好，但又不能在杨皓面前直说什么，所以只能对我微笑。

　　“谢谢。”孙静拿走了我手中的苹果，抬头的那一瞬，那是真的吗？我看到了杨皓眼中的歉意。

　　我一直想问他们去哪，但起身都，只是随手把刀放在果篮旁，转山向洗手间走去。有时我在想，我是不是一直放不下什么东西？

　　“季婕，你说杨皓这小子无不无聊？居然去问护士他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孙静揉了揉肩膀笑道：“人家护士还不舍得他走呢！呵呵，长得太帅了也是有一种错啊。杨皓。哈哈哈哈……”他一直像阳光一样，不单但是笑容。

　　“那护士说他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啊？”

　　“护士哪知道啊。”

　　“你们少说两句行不行啊？这里是医院啊！”说我按，杨皓的头斜斜侧侧地倚在床头，正对着我。

　　“十一点了。”我说。

　　“孙静留下来陪我吧！”杨皓有些惶恐地说。

　　孙静看着他，又看了看我说：“我看还是算了吧！我放着季婕不陪我干嘛去陪你啊？再说了，人家今天不回家，季婕去我家啊！而且我家的那段路那么黑，你放心她一个人，我可不放心。”说着，孙静拉着我走了。临走时，我看见向来不害怕什么的杨皓也在担忧着什么。

　　我无助地看着孙静的侧脸，不知道自己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但看在和孙静的脸，我告诉自己：对了。

　　

　　这个人

　　回来的路上，一向爱说话的孙静竟变的沉默不语。是不是杨皓和他说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因为在我认识他后，再重要的事情也没见过他像今天这样。

　　“孙静。”我害怕了。“你还是回去陪杨皓吧！”

　　“为什么？”进了那条漆黑的巷子，黑得我只能看清他的轮廓。

　　“因为没个人和我在一起都会很惨，我……”我的心也在不停地颤抖。

　　“喂，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和你在一起不是挺好的吗？”孙静依旧拍着我的肩膀。“其实呢……”话还没说完，前面就站着几个和孙静一样魁梧的身影。孙静警惕地向后看去——我们被围住了。

　　“嘿，季婕，想看戏吗？”

　　我想摇头。“孙静。”我拉着他的手想带他走。不，也许可以说得上是逃跑。

　　影子慢慢地聚拢过来。不知谁喊了一声：“上。”孙静被围了起来，他想和我说什么，只是连名字都没喊完就被拳头淹没了。我刚想冲出去叫人，就被2个人用手按倒在地上。

　　一个人走到我面前点着烟问：“很关心他吗？我想让你看看他怎么被打死，哦，不，是打晕。我可不喜欢你太伤心。呵呵……”

　　“你是谁？”说说出口时，才发现自己是那样的幼稚。我拼命地挣脱着，可是他们反而越抓越紧，紧到连疼的知觉都失去了。面对着我的那个人，慢吞吞地把烟喷到我脸上。“呵呵。”在他身后，我听到孙静的声音：“季婕，你走啊。”

　　“她能走吗？她要留下来陪我呢！对不对？”他的声音沙哑而有吸引力。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知道你是冲着我来的。”

　　“我不想怎么样，我不是冲着你来的，我只是把你当做诱饵。”

　　我不知道当孙静听到这里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小道？”我不知怎么地破口而出这两个字。

　　他没有惊讶，只是把面对孙静的脸微微侧着对我笑。我皱着眉头，这个微笑有几分熟悉，又有几分冷漠。趁着这时，我用里地挣脱被紧抓着的手，冲向遍体鳞伤的孙静，把他的头放在我的肩膀上，紧紧地搂着他对身后的人吼道：“继续，继续啊！”不知为什么，说完这话时，我觉得对孙静有的那种感觉不仅仅是歉意。我的眼泪沿着孙静的脸颊静静地划落。

　　我扶着孙静，在他们的目光中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看着他们在黑暗中的轮廓，眼中的泪不住地流。“你们够了没有？”

　　“小道”放在手中的烟，我看着燃烧着的烟头慢慢掉在地上，然后一巴掌打在我脸上，问：“你醒了没有？”

　　在我身边的孙静不知为什么，突然冲上前，把“小道”一拳打倒在地，虽然孙静没说话，但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孙静之后一直没有说话，我只感觉到他微弱的呼吸，紧贴着我的身体，有某种温暖的液体缓缓流过。我看见巷口那端有像电筒一样的光束，我忙转身，想看“小道”到底是谁，可刚转脸，“小道”的身影就从消失了。

　　巷口的杨皓走近我，看了看我们说道：“走吧！”

　　孙静在清晨来临的时醒了。

　　“对不起。”我的嗓都哑了。

　　“没事，你去喝水吧，嗓子都这样了。”孙静起身后在才发现头上缠着一圈圈的纱布。

　　杨皓端着一杯水走过来说：“没事了，季婕，喝杯水吧！”

　　孙静看着眼角有泪的我说：“别担心了，改来的都来了了。”我愕然，抬头看着杨皓。“哦，上次你走后手机落在我这里了，你妈打了好多次电话给你。”他伸手将机子递给我。

　　我拿出钱包，想买拿些钱出来给孙静，可钱包刚开到一半，孙静就喊了一声：“季婕！”

　　我看着孙静紧张的表情，问：“怎么了？”

　　“把你的钱包借我看一下。”他接过钱包，指着我和我哥的照片问。“这是谁？”说着，手指落在了我哥的位置。

　　“我哥啊。”我疑惑地说着，看了看孙静，孙静也侧着脑袋看着我，又看着杨皓。杨皓看着孙静，没有说话，仿佛一切都不言而喻。“怎么了？”

　　孙静没回答。

　　“到底怎么了？”杨皓也把头转过一边，我更加心急地问：“是不是……”

　　“昨天晚上，杨皓用手电筒照到‘小道’的脸的时候，我就一直记着他的样子，和你这照片上的……”孙静第一次和我说实话的时那么吞吐。

　　我想告诉他是他眼花了，可是连杨皓都没出声，我不敢再去想什么。

　　我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我不想知道的东西，我拿着我的钱包，连孙静的脸都没多看一眼就消失在他们眼里。这一切，我不敢相信，仿佛不是“小道”打伤他们，而是我在伤害他们一样。我想说声：“对不起。”可是，那更能证明了什么我不愿相信的东西。

　　“季婕，季婕。”孙静在身后喊着，我能想象得出他的表情与他的感受。我也知道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还是看着他们傻傻地跑出医院，我的笑也变得怪异起来。其实我一直躲在隔壁的病房等着他们离开。也许真的是我没有勇气去面对。

　　孙静没有错，谁都没有错。只是有些东西不能用物质或其他的东西来衡量。

　　

　　手机响后，屏幕在的字在“孙静”、“哥”、“妈”这三个字之间变换着。我把电池取了出来，没有想任何东西，我那时的脑子一片空白。

　　在万家灯火的时候，我的脚步还是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家门口。此时，有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而我有种想哭的感觉，我一直都想回头问问：“为什么？”我很想转身看身后那张已疏远的脸。

　　到最后，才发现自己没有勇气。

　　我轻清的扭开门。

　　因为我知道无论身后的这个人是“小道”还是季勖，此时彼此唯一的想法就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