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丽江已经几天了,却仍然沉浸在对那里的无尽思念中,时时想起那里蓝蓝的天,红红的瓦,潺潺的水声,青青的石板路,纳西族孩子纯纯的笑,那里的一切一切。。。。。
想到丽江来是出于梦想,下定决心来则完全由于偶然。去年一位朋友从那里回来,送给我一个木刻,描绘的是丽江大石桥边的小桥流水,看到它时,心里一跳,因为我在广州所住的丽江花园边也有一个同名的大石桥,顿时内心中充满了期待:要到真的丽江去看看!今年中秋过后的一天,朋友老薛打电话过来,告诉我他已经在丽江古城买了一个酒吧,邀我过去看看,正处于焦虑与烦躁之中的我,也就不顾一切地奔了过去。
凌晨的时候,下了飞机,那一股扑面而来的清新泥土气息把旅途疲劳所带来的烦躁立即冲刷得一干二净,我又开始充满着期待。古城的门口,老薛一声习惯性的“哎”立即让我激动万分,于是热烈拥抱,踏步走去,走着,走着,心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枯藤老树昏鸭,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思绪不觉回到了故乡泉城济南二十多年前的“家家泉水,户户垂柳”,心中不由多了几份亲切感。放下背包,把酒吧的桌子搬到门外的河边,伴着潺潺的水声,抚着习习的清风,二两小酒下肚,顿觉舒畅无比,话匣子也一点点打开了。老薛是我认识了十年的老友,浙江余姚出生,古城西安长大。当年我们一起在海南混事,由于同样的性情中人和好读书凑到了一起,尔后的几年,我四处漂泊,老薛却一直呆在天涯海角享受着悠闲与自在。去年的五月,老薛看破红尘,告别海南开始了一年多的流浪生活,选择下一步的落脚地,走过了江南水乡,回到了六朝古都,却一直无法找到感觉。但上个月当他踏入丽江古城的一刹那,立即被这里所深深吸引,觉得该呆下来,于是签协议、交定金,两天之内酒吧搞定,老薛这个最不适合经商的人也在快四十岁的时候平生第一次做起了老板。酒吧叫广州木屋故事,距丽江的游人必到之处木府咫尺之遥,以前的老板是一个广州女孩,麻袋片铺就的墙上至今仍然留着她的涂鸭之作,句子我记不得了,大意是厌倦人世间纷纷扰扰,何不自得清净之类,看来也是个饱经风霜之人。酒吧以前人气极旺,是丽江出名的驴友之家,每天晚上聚集了众多的人天南海北地胡砍神聊,我在几本自助游的书上都看到关于这里的介绍,但后来由于四方街酒吧的兴旺逐渐带走了这里的生意。老薛接手后,生意也不怎么样,基本处于亏损状态,但对于老薛这样一个进行短期修养的人来说,确也不失为一个净地:台阶上摆着一盆盛开的三角梅,旁边鸟笼内画眉鸟活蹦乱跳,酒吧内用麻袋片铺墙和做灯罩,伴上未加修饰的原色木地板和吧台,墙边随意地堆砌着他带来的上千本书,古朴的音响边散落着他喜欢的歌碟,这里简直就是老薛的个性的写真:率性而为,崇尚自然。他曾经独自一人骑单车环游海南岛的东线和西线公路,也曾经为了手下的兄弟被误会惩罚而跟老板拍案而起,正因此才有他从海航的不辞而别,而我们也成了神交十年的挚友。
小酒下肚,却毫无睡意,老薛提议到古城走走。此时,夜色中的小城,蒙蒙的月亮闪烁着惨淡的光,显得分外宁静,依依的柳树被风吹得轻声作响,闪烁的灯笼点缀着青青的石板路,小巷显得更加静谧。行进在曲曲折折的小巷里,小河绵绵长长地伴着我们。夜,静静的,仿佛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我们走着,走着,寻找着属于自己心灵的小巷,一路无语。豁然间,一片开朗,我们来到了山顶,右手边是古城,漆漆的灯光,紧密相临的屋顶,错综复杂,却又乱中有序;左手边是新城,杂乱的灯光,为数不多的几座高楼在一片夜色下显得有点突兀。现代与传统在这里交合,有点朦胧,又有点真切。当夜,伴着潺潺的水声,枕着风声,嗅着花香,内心中充满着感激与幸福,甜甜地睡去。
随后的两天,生活简单而幸福,一觉睡到中午,然后坐在二楼的沙发里懒懒地晒着太阳,楞楞地发呆,什么都不想,什么都想,想起故乡,想起小桥流水边的母校,想起大学校园里幼稚的初恋,想起天安门广场上的血与泪,想起初涉海南时的举目无亲,想起天涯海角的海韵椰风,想起青岛流亭机场的无奈与焦灼,想起了在济南苦读英文时的投入,想起了出国前那一刻的踌躇满志,想起了加拿大秋天萧瑟的枫叶,想起了回国时飞机落地一刹那间滚下的热泪。。。。。。我依然是那个性情中人,渴望简单而理想的世界,期待着一份平和安详的生活并为之奋斗,骨子里却依然难脱那份桀骜不逊: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不顾一切地走到了天涯海角,而且一走就是十年;那份血气方刚让我屡屡为之付出代价,失去了我的至爱,然后又被小人们打倒在地;那份不服输的个性却让我又一次次跌倒再爬起来;嫉恶如仇的性格使得我偶尔出口伤人,但也为我赢得了很多真诚的朋友,是他们的关心和爱护伴着我前进,让我跌倒再爬起来,只想在心里默默的说一声:谢谢!当然,心里还无比感激着在过去的岁月里我曾经用心爱过和爱过我的人,那点点滴滴的关怀和爱让我一天天成熟、长大,是你们的美好让我如今仍然对纯真的爱情充满着渴望和期待,谢谢!当然,最需要感谢的是爸爸妈妈和姐姐,是你们的教育使我成长为一个善良正直开心的人,是你们的支持让我鼓起无边的勇气,是你们的理解让我可以走出去看外边的世界,可以拥有这广阔的生活,爸爸、妈妈、姐姐,谢谢你们!
其实这次到丽江来,严格说来不是旅游,更多的是休闲和放松,玩的重点当然也不在名山大川,亭台楼阁,其实对看庙、看楼我向来不喜欢。老薛这点和我臭味相同,于是我们的目光就盯在了那些人迹罕至并且不需要买门票的地方。第三天,我们来到了束河古城,一个相距丽江古城大约十公里的小城,却是五百年前连接南亚的丝绸之路茶马古道沿途的重镇。房屋的建筑格局、色调和丽江古城都有几分神似,但远不如丽江古城那么规整有序,也没有小桥流水,地面也是古朴的土路。近年来古城所在的白沙镇为了大力发展本地的旅游业,正在对古城进行大规模的开发建设以及店铺招商,铺设石板路,构建人工的小桥流水,他们的目的是建设第二个丽江古城,但能否如愿,我表示怀疑。在相距十公里的地方建设完全雷同的两个景观,游人看过丽江古城后又有多大的必要再来这里呢?这也许是中国很多城市在旅游开发建设中的误区,热衷于建设毫无特点的亭台楼阁,却忽略了根据本地特点去建设自己的旅游品牌,这就难怪中国的很多城市都出现了宋城、唐城、地府阴间、世界大观等等诸如此类的所谓景观,最后的结果是可想而知。反而是丽江古城的开发者们独辟蹊径,96年一场大地震几乎毁掉了古城内三分之一的房屋,在决定将来的建筑风格之前,建设者们走遍了大江南北,走出了国门,最后请来了法国的建筑设计师进行整体的设计,才有了今天古城人文与自然、传统与现代完美结合的独具韵味,尤其值得称赞的是夜间的灯光设计,闪烁的灯笼沿着曲曲折折的小巷贯穿着整个小城,夜间的那份朦朦胧胧令人浮想联翩。而在束河古城,却几乎难以看到一个地方可以让你细细品味,到处都是尘土飞扬的工地,小商店的业主们也在上下忙碌地装修着一个个与丽江古城完全雷同的店铺,真的难以想象古城的规划者们竟然是如此理解旅游开发的含义的。
索然无味地走出古城,攀过一座小桥,穿过一片树林,浮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完美的田园风光:远处,层次分明的云彩浮在天边仿佛触手可及,连绵起伏的山岭,苍翠的植被,袅袅的炊烟;近处,清澈的小河弯弯曲曲,几个快乐的孩子正在里面光着屁股游泳,憨憨的老牛闷着头吃草,一个老婆婆正在苹果林边忙碌着。看到此情此景,心仿佛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不知不觉间已是热泪盈眶,我们兴奋着,欢叫着,跳跃着,奔腾着,激昂的情绪久久难以平复。平时的我,麻木在大城市的钢筋水泥里,麻醉在忘我的灯红酒绿中,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陶然在皮笑肉不笑之中,我已经忘记我是谁?我需要的是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金钱?为成就感?为人生的价值?为家庭的荣耀?都是,又都不是!我做不到视金钱如粪土,我也做不到视成就如过眼烟云,我也不甘心做一个山野乡民,我也会为父母在邻居面前的自豪而窃喜。我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凡人,有快乐,有痛苦;有欢笑,有泪水;有亢奋,有低沉;有人前一面,有人后一面;但,我在真诚地活着,我会为一点点的成功而欢欣雀跃,我会为爱的逝去而黯然神伤,我会为眼前如此的美景而感动得热泪盈眶,我永远无法做到那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我只知道该哭的时候会掉眼泪,该笑的时候会放生大笑,这难道不是一种人生吗?兀然间,几个孩子的尖叫打断了我的沉思,他们兴奋地向我们挥着小手,我急步上前,举起相机一阵狂照,那几个孩子却不约而同地举起了五个指头,“五毛钱!五毛钱!”顿时,我刹立在那里,久久无言。难道,难道,那世人称赞的商业化已经如此惠及了山乡僻壤的孩子们稚嫩的心灵吗?
当夜,大醉,谈过去,谈现在,谈将来,谈爱情,谈友情,谈家庭,谈事业,谈生活,滔滔不绝;谈起惨死在海口机场污水车下的小赖,谈起车祸暴死在宁波的骆鲁,黯然神伤;好好地爱你身边的每一个人,享受你生命中的每一天,这难道不是我们该做的吗?其实在丽江古城令人感受最深的是纳西老人的安详平和,他们那淡淡的笑容,蹒跚的脚步,携手相牵的背影,让人久久难忘,这难道不是一种快乐吗?我们每天的追名逐利,尔臾我诈,左拥右抱,逢场作戏,我们开心吗?快乐人生,简单人生,不正是我们的追求吗?唉。。。。。。
此行我玩得开心的地方是拉市海,一个相距丽江古城大约十公里的天然湖,四面环山,山边覆盖着大片大片的高原草甸,这里久负盛名的是每年的十月到次年的四月有大约一万只候鸟在此过冬,我们也有幸看到了几十只候鸟零零星星在湖面上起起伏伏。在此,让人感受最深的是在瞬间内,我们经历了从阴云密布、暴雨倾盆、阳光灿烂再到昏黄的夕阳,感受了天空与云际的变化多端,让人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妙。下午一点刚到的时候,天空中已经是乌云点点,潮湿的空气仿佛让人窒息,我们沿着草甸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前方,几棵已经发育的葱葱郁郁的小树歪歪斜斜地立着,一条古旧的老船飘荡在浅浅的水泊里,红色的浮萍懒懒地浮在水上;远处,船影点点,团团的雾气笼罩在半山。突然间,乌云密布,电闪累鸣,暴雨倾盆,我们无处躲藏,只得向几十米的一座农屋奔去。两个人落汤鸡一般哆哆嗦嗦地躲在屋檐下,若有所思地盯着这突如其来的雨幕。令人诧异的是,几分钟后雨过天晴,天空中重现那一片片绚丽的云彩,远山又是如此清澈,一道道灿烂的阳光照的绿油油的小树晶晶的发亮。大自然的如此迅急变化让人兴奋不已,我们狂奔着冲向几百米外的马场,撂下背包,迫不及待地踏上马背,一声“驾”,顿时泥浆飞扬,马儿急弛而去,地面一起一伏,马儿四蹄飞扬,我抓紧缰绳,不断地调整着身体的姿势,马速越来越快,那份快意与狂放荡漾在心中,我不禁放声大呼:“我来了!我赢了!”,仿佛恺撒大帝初进罗马城一般的豪放,这里,你感受到的是一波接一波的挑战,你体味到的是一种难以言表的征服感。当晚,坐在附近的农家小院里,沐浴在昏黄的夕阳中,品着拉市海的野生鲫鱼熬就的鱼头豆腐汤,酌着当地特产的窨酒,觉得人生竟是如此的美好!我不是一个贪图享受者,但我热爱自然,热爱这简单而朴素的生活,我每天的孜孜所求不就是如此吗?
丽江之行,短短的几天,却让我如此难以割舍,那份牵肠挂肚让我不时楞楞地发呆。今夜,徘徊在香港尖沙嘴海边,品味着无边的夜色,吹拂着带点腥味的海风,耳边不时响起隆隆的汽笛声,对岸宏伟的会展中心仿佛一只苍鹰正欲展翅腾飞,金碧辉煌的香港金融大厦耸入云霄,灿烂的霓虹灯光束照亮了夜空,我的思绪却又一次飞回了雪山脚下那片神奇的土地,想着古城闪烁的灯光,想着光光的石板路,想着潺潺的流水,想着在那里度过的一个个不眠夜,想着在那里结识的一个个朋友:酒吧的纳西族服务员阿玉,丽江福利院管浴室的王婆婆,帮我们在七娄河畔摘苹果的杨婆婆,给我们开车的中巴车司机老和,带着我们在拉市海划船打鱼骑马的小杨,还有那个总是拖着长长的鼻涕,每天背着书包往返二十公里山路上学的十岁小男孩阿海,那一个个淳朴的人,他们的善良,他们的真诚,他们的平和,想到他们内心中就充满着无比的感激,是他们可以让我在短暂的休憩中感受到人间的美好,真情的可贵,找到真实的我,谢谢!神奇的丽江,寄托着我的梦,萦绕着我的爱。我,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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