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太阳出来时,468高地已经被我军拿下,阮曼跪在地上不住地流泪,眼睛里充满了悲伤和无奈。我吻着她眼睛里的泪花,把身上的两块压缩饼干留给了她,便挥泪向她告别。
“站住!”她突然一声断喝。
我回过头来,她端着步枪瞄准了我。我微笑着看着她,没有半点害怕。这一刻,我知道,她为她的同胞报仇,一枪毙了我,我也会无怨无悔。我可以体会到她内心的复杂心理,放我走,也许在下一刻,她将会多失去一个亲人;杀了我,余心不忍,三天的相处,俩人已经水乳交融过,在各自己的血脉里留下了彼此情愫,挥之难却。
我在她的眼眸里读出了愤怒、悲伤、柔情、别苦。我当时在想,那一刻,不管她的内心怎么想,真的开了枪,我也会非常的开心和满足,她带给我的一切,让我的人生没有了遗憾,在没有任何遗憾的状态中死亡,是没有痛苦的死亡。
我转过身子,慢慢向桥头走去,渴望在接下来的每一步中,如愿听到那声清脆的枪响。一步,两步,我在心里数着数,直到每100步时枪声还没有期然而至。我回过头来,看到她的早已经放下了枪,身子倚着步枪发出了痛苦的悸动。
有一刻,我真想跑过去不走了,就在这丛林里与她共享天伦。但是我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块土地绝对容不下自己。我毅然决然地步上了断桥,向对岸的战友发出了求救。
很快,战友就发现了我,他们找来了一只冲锋舟把我接了过去。
这场战役过后,部队很快就接到了撤退的命令。3月15日我们就撤回了自己的祖国。
阮曼的影子一直储存在我的脑海,整整五年,我都不敢结婚。后来,女朋友一再追问原因,我告诉她,我患上了战争综合症,并把我和阮曼的故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她。女朋友一度想离开我,后来终于还是原谅了我。她说,战争可以改变一个人,也可以影响一代人,不能怪你。这样她就做了我的老婆。
今天,阮理想的到来,让我勾起了这段尘封的往事。事实上,阮理想进门后就用她那流利的汉语告诉了她的意图。她说,她是阮曼的女儿,受她母亲的委托,认回她多年未见面的父亲。
毫无疑问,我是她的父亲。那个在丛林孕育了她的男人,十八来没有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却凭空从天上掉下了一个女儿,并且还那样执着地前来相认。在阮理想面前,我无颜以对,无言以答。
我问了她家庭的一些情况。原来,在我部撤退后的第二天,阮曼被乡亲们救出。十天后去了河内,找到了她的弟弟,继续她的医科学业。后来,她发现自己怀孕后,在父母和弟弟的资助下,自费申请去了美国留学。在美国她边打工、边学习,并生下了阮理想。再后来,阮曼学成回国,一直从事医学研究,终身未嫁。三年前,阮曼被查出患有子宫癌症,这才将身世真相告诉阮理想,并委托女儿无论如何在她临终之前找到她的生父。三年来,阮曼每年都在云南、广东等地查找,通过有关部门的帮助,终于大海捞针地找到了我。
我的心一下子似乎被掏空,巨大的负疚和悲伤溢满心房。阮理想看着痛苦的我,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我,她轻轻地叫了声:“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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