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寒风刮起来很是给人一种割着肉样的疼感,天空也是灰朦朦的一副愁眉苦脸的神情,压抑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在这向阳的山坡上,有座爬满枯藤野草的孤坟,在寒风中冷得似是发抖。
山娃跪在这孤坟前,却一滴泪也流不出来,他快四年没来这里了,可他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它。
山娃清楚地记得,三年前,也是在这样灰朦朦的日子里离开故乡的。那时,天刚下过一场初雪,虽然不算大,覆盖着贫瘠的故乡,倒象一个穷酸的叫化子穿着的翻露着灰白棉絮的破棉袄。他背着简单的行李,踏着这场初雪,带着深深的遗憾和愧疚离开故乡,走出山外的。这几年来,也许是为了生活吧,他一刻不停地到处奔波着,象一片无根的浮萍漂来又荡去。然而,他的心里却是异常的失落和不安,这倒不是漂泊惯了的缘故,也不是心力的疲惫,而是对故乡的思念和牵挂,对故乡荒山坡上这个孤苦的魂灵——他姐姐的无法慰藉。
现在他终于回来了,回到了这个荒山坡上,回到了姐姐温馨的怀抱。他望着眼前这座长满枯草野藤的荒凉的孤坟,心里却异常的疼痛,他感到没有颜面来见姐姐,他又拿什么来慰藉姐姐呢?姐姐也似乎是一直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这枯藤野草也便是她在遥遥无期等待的日子里疏于梳洗的秀发了。
山娃不禁黯然泪下,他仿佛看见姐姐那因风吹日晒而过早成熟的面孔,那瘦弱的身影,艰难地爬过几座大山,为她亲爱的弟弟送干粮的情景,夕阳下,姐姐瘦弱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崎岖的山路上。
山娃在坟前哭诉着,他的心里说不出是怎样的悲痛,他感到正和姐姐面对面地坐着。
姐,小外甥还好吗?已经有四岁了,早已会喊妈妈,也该是活蹦乱跳的幼儿园学生了,能让他喊我一声舅舅吗?
姐,你看,宝宝不是很讨人喜欢吗?山娃仿佛看见宝宝正甜甜地喊着舅舅向他走来,他便抱起宝宝,狠命地亲着宝宝活泼可爱的脸蛋。
姐,我大学快毕业了,我想毕业后,宝宝就跟我一起读书,你想他的时候,我就送他回来。
坟头上枯黄的野草在寒风中瑟索着,发出丝丝的响声,烧过的纸灰在坟前打着旋儿。山娃感到是姐姐在哭泣,是姐姐不愿意吗?
姐,我知道你舍不得宝宝,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吗?
山娃小时候,每天早晨起床都是姐姐给他穿衣服洗脸,有时还帮他洗澡,山娃在澡盆里玩着水,真是高兴极了,他还泼水到姐姐的脸上,姐姐却挠着他的胳肢窝,笑得前仰后合。
姐,现在你已做母亲了,也常给宝宝穿衣洗澡,一定是很幸福的,宝宝就在你的怀里躺着,而且与你融为一体,他是不会被人带走的,永远不会。
山娃又想起了和姐姐一起上小学的日子。无论是上学,还是放学,姐姐总是拉着他的手,唱着歌,还讲许多新鲜的故事给他听。特别是冬天,姐姐把他冻得红肿了的一双小手放在她温暖的怀里,晚上姐姐会把他搂在怀里睡觉。
那时,父亲在几百里外的大山里教书,由于交通不便,甚至是半年也回不了两次家。而且,哥哥正上中学,家里还有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妹。家庭的重担几乎全落在了体弱多病的母亲身上,小小年纪的姐姐除了上学外学会了做家里的一切杂务,洗衣,烧饭,喂猪,还要照顾弟妹,有时上学时还把家里的牛带到学校的后山上拴着吃草,下课后便去再挪一个地方。在山娃的眼里,姐姐是一个小大人,什么事都能做,也从不知道累。现在姐姐不会了,永远也不会了,连跟他说句话都不可能了。
最让山娃痛心的是,他小时候经常跟姐姐吵架,有时他把姐姐的脸挖出了几道深深的血口子,有时把姐姐的头发连同头皮都拽了下来,而姐姐从不还嘴,也不还手。可父亲和母亲却总是打姐姐,骂姐姐不懂事,而姐姐从不说什么,也不哭泣。背地里姐姐却默默地流泪,山娃帮姐姐擦眼泪,姐姐却抱着他哭得更厉害了,还不让他跟父亲和母亲说。山娃始终没说,一直到现在也没说,他感到深深地内疚,他在家里是最受宠爱的,就是活泼可爱的小妹妹也没有他倍受宠爱,父亲和母亲甚至是从不对他吼一声。
姐姐离开山娃的那天晚上,山娃在和同学一起喝酒,姐姐却在医院门厅的地板上毫无声息地躺着冻了一夜。其实,学校离医院也只有三百米远,父亲叫人到学校找山娃却没找到,山娃想起来心直颤抖。
第二天中午一个亲戚到学校告诉山娃父亲让他马上回家,山娃感到家里好象发生了什么事。
从学校到家,只有一、二十里的路程,一路上,山娃看见路两旁撒有零星的烧纸,心想这又是哪家死人了。到村头时,山娃发现路两旁的烧纸陡然的增多,偶尔还能听见哭泣声和放鞭炮的声音。经过姐夫家时,他看见姐夫家的门前有很多人,还有哭声,那哭声有些象他母亲的声音。山娃惊呆了,他跑上去却发现母亲正伏在门前临时搭建的小棚子里的床边豪淘大哭,父亲也坐在床边默默地流着泪。姐姐却躺在床上,满脸青紫,嘴里还向外面翻着白沫,一点声息也没有(在当地,人死在外面是不准进屋的,特别死的是女人,否则,会给全家带来不吉利)。山娃顿时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等山娃苏醒过来时,姐姐已经入棺,他没能见上最后面。
月前,山娃,回家过一次,还特意去看望了姐姐,他发现姐姐脸上和眼睛浮肿的非常厉害,脚肿得连鞋都穿不进去,只好穿拖鞋。他回家跟母亲说时,母亲高兴地告诉他,女人怀孩子时浮肿是好兆头,一定是个肥胖小子,而且,母亲怀山娃时也肿得厉害。山娃也暗暗为姐姐高兴。可是不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自从姐姐死以后,父亲和母亲变得苍老的多,他们还时常到姐姐的坟前看望她和外甥。父亲和母亲那愧疚的心自不必说的,想当初,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是何等的悲痛呀!是懊悔、内疚,更多的是自责,可一切都晚了。
83年春天,家里准备盖房子,由于母亲一人在家忙不过来,父亲便让上小学三年级的姐姐辍学帮母亲做家务,还跟大人们一起上山打石头,几天下来,本来就瘦弱的姐姐更显消瘦了。可当时成绩优秀的姐姐是多么地不情愿,望着同伴们背着书包天天上学,姐姐却流着泪。后来与姐姐同班的好多同学都考上了大学,现在已毕业工作了。
房子是83年秋天盖成的,建成后,家里就更显拮据了。父亲便让姐姐跟老乡到武汉去做保姆,这一年姐姐14岁,正是上中学的年龄。临行前山娃拉着姐姐不让她走,姐姐却把他抱得紧紧的,亲着他的脸,姐姐没有流泪,还把带在路上吃的鸡蛋留给山娃。去后不久,姐姐便把第一个月的全部工资50块钱寄了回来,还有一封长信,虽然有许多错别字,山娃能清楚地记得信的全部内容。
爸、妈、哥、弟、妹:
你们好,俺爸俺妈身体还好吧,家里又快载(栽)央(秧)了,俺哥每星期都回来吗?小弟的工(功)课也有近(进)步吧,小妹是不是还经长(常)哭?
爸妈,我当天晚上就到了武汉,武汉比我们村子要大的多,街上到处都是人,不象我们村里很南(难)见到外人,我在大街上还看到过几个外国人,头发是黄色的,比我还高两个头,有一个黑人,他的脸跟俺家的锅底一样黑。
爸妈,我在这里很好,你们不用担心,我很想家,也很想弟弟和小妹,我在的这家人家有6个人,好象是武汉大学的老师,对我也很好。我早上6点起床上街去买菜,回来烧早饭,顺便把中午的饭菜准备好。然后帮张奶奶穿衣起床,她得了半身不随,倘(躺)在床上不能动。有一次我抱张奶奶起床时甩(摔)了一交(跤),我害怕死了,他们没骂我,只是叫我以后小心点。饭后便是洗衣服查(擦)地板,有时要推张奶奶到外走,中午也是我做饭,下午还要推张奶奶出去,晚饭我会烧很多菜,他们一家都很爱吃。饭后他们坐着看电视,我就做家务,晚上十一点才能睡觉。这里的活比家里轻,但怎(总)是不停地忙着,人很累,倒床便睡着了,常梦到你们。
爸妈,以后我每个月都把工钱寄回去……
爸妈,祝你们身体好,哥哥、弟弟、学习近(进)步,妹妹乖。
来 弟
1984年4月6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山娃也上中学了。一天,他收到姐姐的一封来信,说张奶奶已于月前死了,她现在没以前忙了,他们家便让她去学习裁缝,已学习了一星期,等学会后,他们家准备介绍她去服装厂上班。她怕爸妈不答应,便写信给山娃,让山娃周末回家告诉爸妈,山娃看过信后非常高兴,心想姐姐要成为城里人了。
山娃回家告诉了父亲,父亲却说,武汉离家太远,一年到头也回不了一次家,你妈身体也不好,还是让你姐回来吧。想到姐姐就要回来了,山娃心里非常激动,他能看到分别三年的姐姐了。
姐姐不久便回来了,山娃第一眼看见时,差点认不出来了,姐姐真有点城里人的样子,再也不是三年前与他吵架的黄毛丫头了。姐姐长高了许多,胸脯也隆起了,比他们班的女同学都要好看。山娃望着熟悉而陌生的姐姐,有些害羞,不知怎样开口跟姐姐说话,姐姐倒是先笑了,笑得很甜,山娃熟悉这笑声,可现在山娃只能在睡梦里听到这熟悉而甜甜的笑声了。
姐姐第二次出远门是从武汉回来的第二年春天,山娃初中也快毕业,哥哥也快考大学了。姐姐想出去挣点钱给哥哥上大学,父亲便同意了。
正月十五刚过,姐姐便跟着同村的姐妹们去了无锡。这一年姐姐18岁。姐姐去后不久便来信说她找到了一份很轻闲的工作,在商场里卖东西,并叮嘱山娃要好好学习,争取将来考个好大学,不要象姐姐这样连字都认不得,出门打工受尽了苦头。
山娃想姐姐说的是对的,便暗下决心,为了姐姐考个好大学。后来,山娃才得知,姐姐第一个月根本就没找到工作,带去的一点钱也很快花完了,多亏几个老乡的帮忙。
山娃能想象的到姐姐孤苦漂零异乡的情景,姐姐那瘦弱的身影正在城市的大街上匆匆地奔跑着。“老总,请问您们要不要服务员?”“先生,请问您家找不找保姆?”“老板,请问您要不要做工的?”姐姐就这样满街跑着,问着,一天,两天……
山娃读高一时,也就是17岁生日的前一天,山娃又收到姐姐的一封来信,信里还有二十快钱,姐姐让山娃买点肉,过一个没有咸菜的生日。山娃当时激动地热泪盈眶,信没看完,便围绕学校的操场跑了不知多少圈。最后他倒在操场边想着身在异乡的可怜的姐姐,姐姐该是又瘦了许多。
山娃跪在坟前哽咽着,眼里却没有一滴泪。姐姐是细心的,她记得全家六口人的生日和属相,可山娃却不知道姐姐的生日。姐姐寄给他的二十块钱一直没舍得用,也是姐姐留给他的不多的几件遗物之一了。
姐,你没读到书只能怪我,可你又不会怪我,你是不会怪罪任何人的。姐,再次恳求你让宝宝跟我一起读书好么?我给你下跪了。
山娃趴在地上,身子有些抽畜。寒风呼呼地刮着,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发出呜呜声,似是在为这样一位伟大而可怜的即将成为母亲的母亲呜咽着。
姐姐去无锡的第三年,已是21岁。山娃再有半年高中也就毕业了。一天,姐组又来了一封信,在姐姐众多的信中,这一封信山娃记得最清楚,也是姐姐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里面有姐姐的照片,还有一张男孩子的照片。
山娃子:
姐姐很想你,姐姐相信你会跟哥哥一样能考上好大学,这也是姐姐最大的愿望。
姐姐想让你帮个忙,就是照片上的那个男孩,我们认识已经一年多了,俺爸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不敢直接跟他说,你回家跟俺爸俺妈好好说说。
他对我很好,他家也是农村人,住在……
祝你学习进步!
姐
89年10月11日
山娃看过信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心想姐姐谈恋爱了,马上就要离开他了。山娃转念一想,姐姐终归是要嫁人的,他便为姐姐高兴起来,姐姐找到好男人了,他想爸和妈一定也会为姐姐高兴。
星期六下午,山娃一路哼着歌回到家,没等到晚饭吃完,他就激动地把姐姐的事跟父亲和母亲说,他还没说完,父亲便把酒杯往地上一摔,“这还得了,才出去几天就不象话了,这不是给我们徐府上丢脸么,明天就叫你姐回来!”父亲睁大双眼,双手颤抖着发怒道,“你没看到老张家的小翠,出去才几天,便跟着外乡人跑了,连影儿也看不着,枉费给她养这么大,把娘老子都忘了,村里还一天到晚指着张家的脊梁沟子说闲话。”
山娃愣在饭桌边,饭也不敢再吃下去,他望着母亲,母亲也默默地不敢作声。过了好一会儿,母亲才说:“你爸已给你姐说好了,就是李家的木匠,还没来得及跟你姐说,你姐怎么就……”
父亲站起身,朝里屋走去。“明天就叫你姐回来!”父亲扔下一句话,甩门而去。
这一夜,山娃怎么也睡不着,他真的有点可怜姐姐。天不亮,山娃就听见父亲起床了。听母亲说,父亲去打电报给姐姐,让她马上回家。
星期天,山娃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学校,一点也看不进去书,一连几天他都在为姐姐担心,可他又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姐姐。
这个星期六下午,两节英语课山娃一点也没听进去,他却在想着姐姐,下课后便匆匆往家赶。天阴沉沉的,到家时天快黑了,落下了雨点。他看见父亲正在打谷场上打稻子,隐隐约约地还有一个身影,象是姐姐。此时,姐姐一抬头,也看见了山娃,“山娃!”姐姐喊着便扔下手里的叉子跑了过来,与山娃紧紧地抱在一起,山娃也快三年没见姐姐了。姐姐便让山娃帮忙收稻子,可父亲不肯,说山娃赶了几十里的山路,已经是很累了,让他先回家歇着,姐姐却跟父亲顶了起来,说弟弟已长大,也该干点活了。这也便是姐姐唯一一次跟父亲顶嘴,也是最后一次。父亲却抓过耙子打姐姐,姐姐便什么话也没说,她是知道父亲脾气的。这一次姐姐哭了一整夜,睡在临床的山娃也是一夜没合眼,在为姐姐伤心。天不亮,姐姐就起床了,山娃却睡着了,直到太阳升得老高。
姐姐的婚期被父亲安排在十二月二十九日,农历十一月初八。
姐姐的出嫁算是村里最简单的了,连身象样点的衣服都没有,仅有的便是六台木家具。村里有钱人家的女孩子出嫁一般都有十几台嫁妆,还有大彩电。人家的嫁妆里装满了粮食,姐姐的嫁妆里却是几块烂砖头。临出门前,姐姐嘱咐父亲和母亲要注意身体,有什么重活让她回来做,姐姐还紧紧的抱着妹妹和山娃,山娃看见姐姐的泪水在眼晴里打转,就是没流出来。姐姐走出门外时,大伯却在她的背后泼了满满的一桶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门的水)。姐姐走得很慢,还不时地回过头来看着他们,山娃看见姐姐的眼泪流了出来,这恐怕是唯一一次姐姐让别人看见她的眼泪了。
姐姐就这样走了,她把打工挣的钱全部留给了哥哥,妹妹和山娃上学。现在妹妹也已经工作,山娃大学也快毕业了,日子比以前好多了,可姐姐却不能回来过日子了。
婚后,姐姐开了一个小商店,山娃每次从学校回来时,姐姐便称一些肉送回来,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可姐姐自己却连一个苹果都舍不得吃。
而至于姐夫,山娃是知道的,小学时与姐姐同班,山娃上一年级时,他上三年级,年龄却比山娃大很多。他三年级没升级便缀学回家跟他父亲学木匠了。他很爱喝酒,喝醉后就发酒疯,连娘老子都认不得。婚后,山娃也听别人说过,姐夫在外面喝醉后,回来便发酒疯,还时常打姐姐,姐姐却从未对人说起过。山娃对父亲讲时,父亲说,嫁出门的女儿是人家的人,他也管不了,这只能是你姐的命苦。
姐,我知道你还有一件事放心不下,你担心姐夫会因你的离去而打一辈子的光棍,现在你该放心了,姐夫去年已结婚,今年得了个活泼可爱的小外甥,你应该为他高兴呀!
山娃的身子剧烈地抽搐着,双手插在泥土里,泪如泉涌,他大声地喊着姐姐,喊声被呼呼的寒风掠走了,一点回音也没有。
如果当年姐姐不辍学,山娃心里想,她一定也能考上大学;如果姐姐不从武汉回来,她现在一定是城里人了,至少是一个生活在城里的乡下人;如果姐姐违背了父亲的意愿而不回来成亲,她至少是不会死的;如果姐姐是个男孩……,如果……太多的如果,怎么就没有一个光顾姐姐呢?难道这就是姐姐的命运吗?
姐,你以前寄给我的照片有点发黄了,我已给它压了塑料膜,并一直携带着,就象我小时孩你抱着我一样,我会时刻感到你温暖的怀抱,无论我走到哪里。
山娃从怀里掏出姐姐发黄的照片,眼里却是模糊的,好象姐姐离他越来越远,他再也不能跟姐姐说话了,他再也不能看到姐姐了。
山娃慢慢地起身。
姐,我就要走了。你的坟就在你家门前的山坡上,四面都很开阔,早晨太阳一出来你就能晒到,你也能看得见姐夫,要是我回来,一下船你就能看到。坟头上我又添了些新土,坟两过我已栽上了柏树,留作你夏天和小外甥乘凉,冬天挡风雪。马上春天就要来了,坟上会长满青青的绿草,开满各色鲜花,你就当我在你身边,我想你和未见过面的小外甥一定会喜欢。
姐,我就要回去了,我再一次给你下跪,你不要哭,也不用送我,我也说不定哪一天才能来看你。山娃望着寒风中的孤坟,眼泪便又夺眶而出,他不忍心离开姐姐,姐姐是伟大的,更是可怜的。
山娃抬起沉重的脚步,身后是一座在寒风中的阳坡上呜咽着的孤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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