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 书 如 梦


小时候,缺少过很多东西.
记得直到初中,一块很普通的有香味的橡皮, 也是稀罕之物.
而从记事以来, 从来没有缺过的,就是书了.

书不是我家的, 是妈妈上班的图书室里借回来的.
每每跟妈妈去上班, 流连在那些安静隐蔽的书架丛中,真是莫大的幸福!
放假的时候, 常常几天不出门, 沉迷在书堆里.
领居都说我乖, 爸妈说我怪, 常常催我下楼去找小朋友玩.

父母的忧心后来证明了是有道理的,
上高中后我一度很内向, 非常惧怕与生人打交道..
偶尔被妈妈打发到楼下去买酱油, 竟会在柜台前站上半个小时,也不敢开口!

如果你现在问我, 是不看书的人幸福, 还是看很多很多书的人幸福?
我回答不出来.

那时的我, 就象五柳先生,”好读书不求甚解”
或更象浮士德,视日日夜夜沉溺在故纸堆里为人生最大幸福.
那十几年, 看过的书比很多人一辈子看的书都要多.

一晃多年,再没有这种心境.
已变成一个面目模糊, 语言乏味,在成年人的世界里跌跌撞撞的稻草人.
但每当季节变化, 偶尔, 在那些将醒未醒的早晨,
当风儿在窗外说着它的故事, 而旧书如梦,悄悄潜入心扉,
让人好象又流连在那些安静隐蔽的书架丛中,
有灰尘的味道, 纸张的味道.斜阳的味道……漫上来, 漫上来,

<玉卿嫂>
上小学时, 姑姑上高中,她的闺房,是我周末喜欢去的地方.
她的房间是个小阁楼, 有可爱的天窗, 美丽的月季花,日夜在响的收音机, 还有不知从哪里搜罗来的很多台湾作家的小说.
喜欢那些旧式的书皮封面, 简单大气.大开本,典雅的字体, 稍稍有点发黄的纸张,
纸质稍厚, 摩裟在手中, 不舍得弄皱它.

不知为何<玉卿嫂>会给我留下这么深的印象, 可能是作者从小孩子的角度写的这故事吧.

今年才从电视上一睹白先勇的真容, 很意外的, 一点不象大军阀白崇禧的儿子,
眉目之间, 竟有几分梅兰芳饰演的旦角的神韵.

<魔椅>
与<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大人国与小人国><绿野仙踪>这些书比起来,
这本薄薄的绿色封面的小书, 实在是太没有名气了.
但是, 它真的很有趣, 里面有巨人, 人马, 蛙人, 魔法, 地下王国, 逃学的小朋友…...
并且逃学回来之后还成了英雄.
这本小书, 怎么没有象<哈利波特>一样拍成电影呢?

<雁儿在林梢>
当时在<新民晚报>上连载,
每天下课一回到家, 就是找<新民晚报>,翻到副刊,一口气看完那几百字.
当时”琼瑶公害论”还未传到大陆, 而且妈妈对报纸不太注意.
于是, 我公然在她眼皮下看这”禁书”.

<唤真真>
当时是在<港台文学选刊>上看的, 作者陈映真,台湾乡土作家.
喜欢它的叙事方法, 淡淡的朴实, 又很深情.也从此喜欢上了木棉树.
那几年,这本期刊上刊登过很多好小说, 令人难忘.
可惜,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 再没有佳作, 已经沦为没有收藏价值的期刊了.

<笑面人>
雨果的书都大手笔,悲天悯人.与<悲惨世界>相比, 这本书的知名度不高.
但这本书给我印象更深.

难忘场景之一:
一群盗贼把笑面人拋弃在岸上, 开船走了.
谁知开出不久, 在大海当中,船就沉没了,天上下起大雪.

之二:雪地上, 笑面人自己险些冻死, 却还要救一个拾来的女婴.

之三, 笑面人被善良的江湖艺人收留,江湖艺人的诙谐的长篇大论.

<三个火枪手>
用我们老师的话说:是浪漫的个人英雄主义.
确实很吸引人, 特别在飞扬的少年时代,
这本书我是在躲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看完的.

<茶花女>
小学时这本书被妈妈列为我的禁书.
还是被我偷偷带回家看完了.里面有一句话
”爱和死是最伟大的审判者, 一切人间的价值经过它座前, 都低首无语.”

<红与黑>
直到现在, 都有人会让我联想起于连.
后来很多很多的小说和影视作品, 都用过这个主题. 象<美国的悲剧>

跟自己与生俱来的东西:比如身份,地位,作斗争
直到现在, 都是很多人心里的挣扎吧?!虽然结局没有这么惨烈.
不知为何, 那么多作家生前都是一辈子的小职员.

<牛牤>
前后两个牛牤:前一个是天真浪漫少年,后一个是偏执狂热的革命者.
他在死牢里面对来探望的亲生父亲---神父那一幕.
最后, 他还是变回了那个天真少年.
革命, 只是如国外6,70年代兴起的反战,摇滚,性解放,大麻一样,
是一种青春的叛逆?

<呼啸山庄>
当时看的是插图本, 好象是木刻画.
两个人互相折磨至死, 这是爱情的最高境界吗?
很想去到那片阴沉沉的长着石南灌木的茺原上看一下,
怎样的茺原,孕育出作者这三姐妹?

<天方夜潭>
一部奇书, 精采!
小学时好一阵子,我最大的梦想, 就是要一张飞毯或飞马啊神灯什么的.
上课时会盯着墙上奇形怪状的水迹, 头脑里天马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