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 生 一 日 记

2005,4月17日 星期日 晴, 多云


09:00 起床晚了, 阳光很好, 头有点晕

昨晚终于约到Catherine, 我们都足足有四个月没去蹦的了.
先是进几家酒吧逛了逛, 裹面要么没有人气, 要么就一大帮子人坐在那喝酒,
真不明白这些人怎么可以一整晚坐着动也不动?
吧台边上总是坐着一两个孤孤单单的白领妹妹, 两手叠放在膝上,斯文得叫人生怜.
最后到了很久不去的U吧, 一看, 怎么都是鬼佬的天下, 再一看, 美眉虽多, 却鲜有奇装异服出场. 下了舞池才发觉, 音乐也变了, 唉, 提不起劲.
唯一好的变化是, 抽烟的人少多了,空气好许多.
跳完舞出来, 到外面小店吃雪糕, 坐在门外吹吹风, 看看夜半行人,和C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C说想换工作了, 我笑她是做一行厌一行, 做船务都三年了,今天才说不喜欢. C说起男朋友唱广告歌逗她开心的样子就乐不可支, 一对小朋友!

最后回到宿舍已是一点多, 洗澡上床听收音机看报纸.
今年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的新人奖是个还在新加坡念计算器的小女生, 她说起从小就喜欢文学, 但家人与她自己都认为本身性格就已太感性的她, 不宜再迁中文.于是改报理工科,
希望可以让性格中理性成份多一点.
哈, 原来这么多人有这样的想法! 记者没问她到底是喜欢写作多一点, 还是计算器多一点.

09:20 公共汽车上, 经过中信,一路都是警察, 想起来了,今天又有游行,

09:40 到课室, 虽然迟到了,老师还是很好心地帮我在前面找了个位子, 架好画板,摆好工具,
抬眼一看, 一个做跑步姿势的小木头人竖在讲台上.
快快画出轮廓, 给老师过目, 才定下心来, 慢慢找明暗, 加重轮廓线,
课室里大部份是女生, 时不时一边说笑一边画. 有几个看起来好小, 好象还在念书, 吱吱喳喳快乐似小鸟.
课室在7楼, 为了遮光, 3分之2的窗户都蒙上了黑布板.

抬头看看窗子, 思绪回到N年前:
N年前初学素描和水粉. 教室在2楼, 夏天, 天空很蓝, 粉粉的, 楼下对面是家音像店, 总在放好听的流行歌曲, 我和另一个小女孩, 总是画着画着, 就踱到窗口去了, 要么轻轻跟着唱歌, 要么是吱吱喳喳说笑, 一边看着楼下行人. 风铃一样的笑声, 总是引得楼下行人好奇地仰头看看, 有时笑声太大, 把正在专心看学生做画的老师也招惹过来了.
老师还是个大孩子, 19岁,刚从工艺美术中专毕业.装模做样地板起脸, 挥舞着大刷子, 要赶我们回到画架前. 我们不怕, 朝他做鬼脸, 结果大家都忍不住, 哄堂大笑. 然后总有”砰”的一声, 不知是谁,笑得撑不住, 绊倒了画架.
8月流火, 一群十几岁的半大孩子, 骑着单车, 沿着义昌江边, 到处写生, 人人都摔过跤, 晒脱过一层皮, 半点也不觉苦, 洒满一路的, 除了快乐, 还是只有快乐.

以前学画的日子, 是肆无忌惮的快乐, 现在学画的日子,是平静的快乐.
如果当年要死要活地争取去考美术院校, 今天的我, 会不会比现在快乐?
不能想了, 太贪心了, 现在每周能有一天时间沉浸在画室里,已是如此幸福.

12:00 下课了, 时间过得好快, 也不觉饿, 先到购书中心看书吧.
很贪心, 一口气抱了几本散文, 余光中, 白先恿, 张晓风, 林海音, 找个草垫往地上一坐, 背靠着高高的书架, 就如入无人之境了.
一眼扫到对面书架有本席慕蓉, 有点不敢再翻, 当年还把她的诗抄在课本的封底扉页呢, 这样上早读课时,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拿出来看.
还试过旷课, 捧着诗集到学校后山果园, 想起来还真是有点矫情! 那段异常敏感脆弱的少年时期

14:00 继续在铅笔世界神游. 时不时被楼下声势浩大的游行队伍打断, 大家一起涌到窗边, 看他们在下面占掉了一半机动车道, 唱国歌, 挥旗子, 喊口号, 向日本面店掷东西.
老师如老僧入定一般, 坐在讲台前面, 对我们的感叹,议论不闻不问, 看老师的年纪, 应是经历过文革的那一代. 再看下面队伍中, 应该没有与他同一年代的人.

中学时有一阵子看了不少”伤痕文学”一类的小说, 那一段时期, 同时在为儒勒凡尔纳的科幻世界着迷. 一边是扭曲, 荒诞的世界, “哀莫大于心死”的青春, 一边是理想主义大旗高举, 人道主义洋溢, “科学拯救世界”的口号.

好几年之后, 看王小波的三部曲, 有更多感受,
青春远远不仅仅只是一层甜美的外衣…..

前些天读龙应台与她18岁儿子安德烈的往来书信, 安德烈何其幸运! 有个这样的妈妈伴他走过青春这片沼泽地.


一直觉得日本人最能理解青春的绝望,冷酷,与美, 他们对14岁时的山口百惠的极度迷恋; 他们奇怪的”艺妓” 传统; 精致到让人不能忍受的茶道; 清清浅浅的园林; 畸形高度发达的色情产业; 极度丰富的商品市场; 还有宫畸骏如水果冰淇淋一般色彩的漫画. 还有那本五年前看不懂,五年后让人泪流满面的小说<挪威的森林>; 还有它隽永的”徘句” ;还有<失乐园>的风行……
以上是可以以常理解释的日本,

以下是不可以以常理解释的日本:-
去年参加纪念南京大屠杀的游行时, 照片里让人愤怒的日本, 不能原谅, 不可理喻, 不能共事的日本.今日健忘的日本. 今日倨傲的日本.

17:00 老师很好玩, 给我们充当速写练习的模特, 真正面对一个大活人写生时, 许多人的毛病就出来了, 透视原理不对, 比例失调,.有两张画比例严重失调, 如同照哈哈镜出来的一样, 笑得我们都抬不起腰来.
我那张还好, 比例轮廓基本合适, 衣服的折皱有点乱, 就是脸画得不太象,神态是出来了,但表现的技巧太差.

18:00 下课了才发现太专注了, 肩膀紧张了一天.
下得楼来发现糟了, 深南路封了, 红荔路封了,旁边的路也塞得不得了, 行了, 不用回去了, 这一塞,没一两个小时肯定正常不了.
在蛋糕店里吃过东西后, 干脆决定到附近看电影.随便挑了场荷里活烂片, 里面有警察, 性感美女大盗, 弱智帅哥, 美貌与智能俱备的女友兼上司, 黑人搞笑女星, 再加上飞车场面, 陈腐情节. 总之这一盆大杂烩足可让人在90分钟内笑一笑, 没烦恼.

21:00 交通正常了, 走在回家路上, 在花店门外拾了朵香水百合, 心情大好, 一路踹蹦跳跳,
还好, 今天穿着一条磨烂了两个洞的牛仔中裤, 宽松的大T恤, 就算被人笑话也没什么.

小时候, 在周围小朋友眼里, 我爸爸的职业是最好的了吧, 放电影的.
记得有时跟爸爸去上班, 看爸爸在放映室操作放映机, 剪胶片, 在后台摆弄拉幕布的滑轮, 在院子里画海报, 宣传画,有时我就一个人呆在办公室翻电影画报, 偶尔能在那里拾到一两张他们不要的幻灯片拿回家,约了小朋友一起用手电筒照到白墙上玩.
爸爸有时候去外地取片, 送片也会带上我, 总在星期天一大早睡得迷迷糊糊时被爸爸从床上抱起来 , 直奔下楼, 放进吉普车后座. 我还是处于半醒的状态, 直到车子经过喧闹的集市, 才真正醒过来, 趴着车窗朝外看……

现在每次去看电影, 都喜欢坐在最后一排, 可以隐约听到放映机的沙沙声, 换胶片时的铁盒开关声.

23:00 爬上楼顶, 星星很少, 远处一片小山连绵. 想象得出白天山上的树,衬在天空下, 在小风中沙沙做响的样子. 当初搬到这里的原因之一就是喜欢这个楼顶.
偶尔, 我会想, 如果一直没有外出打工, 一直呆在家乡, 会怎样呢?

“这世界,并不是当初许诺给我的样子, 可是已经有我的脚印,
有我暗夜里的泪水, 洒在来时的山径上了.”

24:00 香港电台第四台报时, 新闻报道今天深圳有三万人上街游行.
蜉蝣的一日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