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在家搂着儿子酣睡,我在这众人繁忙的节前却无事,就慢慢地踱出了家门。
是的,我喜欢妻子给我留下自由活动的空间,不给我太逼仄的感觉,我在家里也是喜欢这种自由自在。只要有事了,就给妻子说一声,我就可以出来了,只要不是时间太长,她一般也并不追问。妻子虽然长相一般,性情却极温良。我那天不无感慨地给她讲,丑妻薄地破棉袄,真是家里的三件宝啊。
是的,你是我人生的风景。与你相处的时间越长,这种感觉越是真切。你象一幅淡雅的竹林,我是你脚下的溪水,我不知是滋润了你,还是你点缀了我。
今早去游泳,水面冻上了厚厚的一层。用带去的砍刀刨了刨,一下只能出现一个白点,老大一会也弄不出一个可以容身的地儿,便死了下去泡一会的心思,是的,这样的零下九度,在你那里可能算不上什么,可到我们这里,却是相对极端的寒冷。想想,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险,便决定去登山。
欲到年根,山村便显得越发地平静。原来清晨里,农民们要起个大早去城里赶集,现在他们也放下了心思,去安享这一年里少有的空闲。爬上一个高坡极目远望,小山头的背阴处的积雪可以隐约看得见,淡淡的一层,象一幅黑白的山水画,山体的走势与脉络清晰可见,惟余莽莽的,象搅动着的波澜;一条小路横亘地谷地中,静静地,在冬日的阳光下,默默地伸向深山里的村庄,连接着那几处飘着炊烟的地方。
村庄里没有一丝的动静,偶尔地几声公鸡的啼鸣在空旷的河谷里传出老远,一切世间的喧闹都被这前面的大山挡住了,给我留下了一个平静详和的世界。
沿着小路走过沟沟坎坎,随处可见时光的刻刀雕琢出的苍劲。一道道土梁被千百年的雨水冲涮得纵横交错,上面覆着一层枯黄的灌木,里面似有水流在叮淙作响。走向近前,分开草丛,将身子滑向沟底,果然有一溪晶亮的水流挡在了面前。山野里一片寂静,只有它不事张扬地以自己的清脆畅想着春天的到来。在一二处陡壁前,还形成了小小的跌水,于是便激越出了她哗哗的清亮的嗓音,沟壑的苍桑与溪流的轻响,在心底里激发出的是对自然这种绝妙的比对的感叹。
缘溪而上,你分明能感受到这一袭流水给四周的植物带来的青春的感染。每到一个小小的回水湾处,便有一丛丛的水草在恣意地生长,映衬着泛青的麦苗的死奄,给这沉睡的大地点缀着一丝生机;那一缕缕飘散出的水气,一俟春的来临,便会勃发蒸腾起来,催开了桃李,在我们面前展开了一幅春的图景。
一想到春天就要来临,我便能继续忍受这冬的寂寞。这一片谷地,给了我太多的任由想象驰骋的空间。我本来以为,这方圆不出几里的小小的地儿,容纳不了多少让我欣喜的东西,但经过我这几次散散地走走,倒发现了不少别处不易看到的事物。
我在今天的散游中,发现了一处墓地,颇大的规模,零零落落地分布着几处坟头。细看碑文,颇有来头,许是好多年前的望族。但最终也落得个身坠黄土、心游天外的结局。韩愈在给“圬者”王承福写的传中说,豪富之财,在短短的几十年间也会易手。山西平遥古城里那么多的票号钱庄的东家现在也了无踪迹。。。前世的人们为我们留下了太多的困惑,又让我们在他们的身世中追讨太多的疑问。
登上高处,一切尽收眼底。背后是并不高峻的山顶,眼下是人们生生衍息的村落。右下是一处寺庙,新落成的大殿棱角分明,乍铺的地砖吐纳着生冷的气息,一片漆成暗红色的水泥建筑被初升的阳光照射得格外醒目,处处显露着它的肤浅,与悠悠的钟声并不相衬;左下是一处敬老院,三三二二的老人吃过早饭后,搬上个小凳子在享受羊年最后一日的清闲,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镂下了生活的苦辛;再下面是烟火相继的村庄,越尘与入俗就这么融洽地摆布在一起,年轻的时候在世面上扑打颠沛,年老的时候归隐山林捧读黄老,这小小的谷地就将一个人的一生浓缩在了一起。
太阳很好,照在身上很温暖,想想,儿子也该醒了。打算牵着他的小手,到外面的街道上走走,也让他感受一下这冬日的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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