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鸡十八刀
　　　　　　　　　　　　　　　　　
　　认识黄蓉妹妹的时候我刚刚到我们市作家协会刊物做编辑。我有一哥们叫老四。是做糖烟酒批发生意的。我经常去他的铺子里找他下围棋，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是看上给他当营业员的一个小姑娘了。小姑娘人长得一看就是投生时没喝迷魂汤的主，要多聪明就有多聪明。那时候我们市电视台正在播放《射雕英雄传》。我怎么看小姑娘长得像黄蓉，就给她起了一个黄蓉的外号，并开玩笑地对她说，我姓郭，将来咱俩一定是一家子。正好老四夫妇也在，就起哄的叫我靖哥哥，叫她蓉妹妹。小姑娘也不恼，笑嘻嘻地对我说：“靖哥哥，等你什么时候练成了降龙十八掌我就嫁给你。”
　　　　　　　　　　　　　　　　　
　　我们作家协会主席不是东西，一直给我小鞋穿，我一气之下辞了职，决定跟一个朋友合伙做生意开烧鸡店，临行时想到还缺一个营业员，就想到了黄蓉。我去了老四的铺子，对黄蓉妹妹说：“我要去辉县百泉开烧鸡店，那地方山清水秀，是著名的旅游风景区，和哥哥一起上山如何？”
　　　　　　　　　　　　　　　　　
　　黄蓉说：“就你，一个文弱书生，还去开烧鸡店？别逗了，我看你连只鸡都杀不死，还做什么烧鸡啊。”
　　　　　　　　　　　　　　　　　
　　我一脸严肃地说：“从现在起我决定弃文从武，苦练降鸡十八刀。我要做一个另天下鸡林闻风丧胆的鸡林高手。”
　　　　　　　　　　　　　　　　　
　　黄蓉差点笑喷了，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说：“别胡闹了，你真的要去呀，先给我一个让我放心的理由，你凭什么去啊！”
　　　　　　　　　　　　　　　　　
　　我对她说：“理由一：我姐姐的婆婆是下街烧鸡店（我们市著名的百年老店）管配料的师傅，专管配方，据说有人出万元的高价买那个配方也没弄到手，而今配方已经传给了我的姐姐，我姐又传给了我。有此秘籍在手，我想成为鸡林高手是指日可待的事情；理由二：我还等着练成降鸡十八掌娶你呢！”
　　　　　　　　　　　　　　　　　
　　黄蓉说：“好吧好吧郭大侠，我在老四这里干满这一月就去找你，我要亲眼看看靖哥哥的降鸡十八刀是如何练成的。”
　　　　　　　　　　　　　　　　　
　　　　　　　　　　　　　　　　　
　　郭靖爱黄蓉
　　　　　　　　　　　　　　　　　
　　　　　　　　　　　　　　　　　
　　黄蓉妹妹去辉县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在杀鸡。做烧鸡的地方在半山腰的一座大房子里，房子的左侧是一块麦田，绿油油的刚长出了头，成了我杀鸡的刑场。经过半个月的苦练我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到了杀鸡不眨眼的至高境界，成百上千只鸡做了我刀下亡魂。我被我的同事们光荣到誉为“天下杀鸡第一刀”。
　　　　　　　　　　　　　　　　　
　　黄蓉妹妹见到我杀鸡时的英雄场面惊的目瞪口呆，令她佩服的事情还在后面呢！我杀完了鸡陪她下山去百泉看风景时，路过一户农家小院。五六只母鸡正在院子前安详的聊天。我走到它们身边还有十几步的时候，几位鸡女士看到了我，顿时惊的魂飞天外，四散奔逃。黄蓉妹妹奇怪地看着那些拼命逃窜的鸡问我，这些鸡跑什么呀？
　　　　　　　　　　　　　　　　　
　　我说：“这是因为它们看见了我身上的杀气，知道我是降鸡十八刀的开山祖师，不逃命还等什么啊！”
　　　　　　　　　　　　　　　　　
　　黄蓉妹妹乐得差点背过气去，说：“我从来没服气过谁，，郭大侠，我今天算彻底服了你啦。”
　　　　　　　　　　　　　　　　　
　　与我合作的哥们叫峰。他带来了一个叫丽的女孩子。峰和丽上中专时是同学，丽非常喜欢峰。得知峰要来辉县开烧鸡店，就义无反顾的追了过来。峰的叔叔在百泉疗养院是领导，常有外地的单位来疗养院开会，烧鸡店做的烧鸡大部分都被峰的叔叔用公款买了去供会议用。剩下的倒也不愁销路。黄蓉妹妹和丽两个人做营业员都闲着，黄蓉是个闲不住的人，就和我商量去学做“鸡汤面条”。鸡汤面条是我们卫辉的特产，用鸡油和鸡汤做佐料，加之蒜黄和豆芽，做出来以后汤鲜味美，而且价格便宜，一元钱一大碗。我得知黄蓉妹妹的想法后很高兴，亲自送她回卫辉学习了一星期。回来后买了几张长条桌就开了张。开张后生意好的一塌糊涂，每天都能卖一百多碗，赶上百泉来了旅游团，更是供不应求。连百泉镇的镇长都亲自来品尝。铺子里实在忙不过来不得已峰又叫来了他的表弟伟和表妹红来铺子里帮忙。人到齐后峰开了个会，开会会前先给大家唱了京剧《沙家浜》：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
　　　　　　　　　　　　　　　　　
　　在会上，峰雄心勃勃地制定了烧鸡店的发展宏图，要在三年内发展成为辉县最大的饮食集团。峰在会上做了分工。丽是会计。黄蓉做营业员，我做烧鸡师傅，新来的伟和红做我的帮手，峰在铺子里照顾生意，负责全面工作。
　　　　　　　　　　　　　　　　　
　　如果真的按计划发展下去，我的人生也许是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样子。可是世间的很多事情都是变换莫测。在烧鸡店生意日渐兴隆的时候。裂痕悄悄的出现了。首先是在住宿上。做烧鸡的房子有五间，其中三间是卧室，因为来了伟和红，房子不够住了。峰的叔叔便把他在疗养院的值班室让了出来让黄蓉住。那间房子设施很好，有暖气彩电和卫生间。与山上那几间房子比起来有天壤之别。天已到了深冬的季节。夜里呼啸的北风让山上的房子变成了冰窖，盖几层被子犹觉得寒冷异常。到了干活的时候更加让人难以忍受。杀鸡、脱鸡毛、掏内脏都在没有院墙的屋子前的简易工作台进行。常常是刚掏完一只鸡的内脏，停不了一分钟内脏就冻成了冰块。手指头也麻木地失去了知觉。丽嫌山上冷，一直嘀咕着想去疗养院的房子里住。红嫌山上的活太苦太泪，日思夜想着代替黄蓉去铺子里卖东西。伟本身是个厨师，不甘心给我打下手，暗地里一直与峰商量想把烧鸡店扩大成饭店。
　　　　　　　　　　　　　　　　　
　　峰起初对他们的意见是不置可否的，直到黄蓉连着出了几次差错才动了念头。第一次差错是有一天晚上有一个中年人拿了张百元大钞来铺子里买了两只烧鸡，恰好丽不在铺子里，黄蓉正忙着给客人做鸡汤面条，匆忙之间收了钱。关门结帐时才发现是假钞。第二件事也发生在晚上，一个自称是峰的叔叔同事的人拿了两只烧鸡要求记帐，不料是个冒牌的，一去不回头。这两件事让红抓住了把柄，峰开始动摇，开会调红做了营业员，让黄蓉上山做我的帮手。
　　　　　　　　　　　　　　　　　
　　峰的安排让我心里很不满意，黄蓉倒满不在乎，一心一意陪我在山上做烧鸡。她很懂得体贴人，在山上用炉火给我做小灶补身子，每天都要给我烧上几壶开水，等我的手冻的麻木的时候一遍遍地在盆子里给我倒温水让我浸手。我的手温暖了，心里也暖暖的，看着黄蓉被冻的红红的美丽的面容，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亲爱的，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无论环境如何艰苦恶劣，在我眼里也胜似天堂。”
　　　　　　　　　　　　　　　　　
　　　　　　　　　　　　　　　　　
　　诱惑与激情
　　　　　　　　　　　　　　　　　
　　我们的烧鸡店开在百泉风景区的正门对面，隔了一条马路。大门的左侧是百泉镇盖的九香阁大酒店。每逢夜幕降临的时候。九香阁门前总是停了长长的几排轿车。据说百泉镇是开发区，受到政府的特殊保护，严禁各种形式的检查，因此九像阁大酒店最香的不是菜肴，而是小姐。九香阁的小姐传说在地区都有名气，一个个长的美若天仙。九香阁的另一侧是数不清的美容厅美容院，有着众多的小姐与暗娼，被辉县人戏称为红灯区。我们的烧鸡店是众多小姐们经常光顾的地方，小姐们无一例外的爱吃风爪（就是鸡爪）。尽管在价钱上比烧鸡贵的多，还是供不应求，常常是刚做出来不久就被小姐们购买一空。
　　　　　　　　　　　　　　　　　
　　我每天晚上都要下山去铺子里坐一会，常常会遇见一个长得异常美丽的女孩子，后来和她熟了，知道她叫阿九，听人私下议论说阿九是九香阁最美，身价最高的小姐。没有千儿八百的上不了她的身子。阿九经常穿一件黑色的貂皮大衣来铺子里买风爪。每天都要买上半斤，很少间断。有一次铺子的卷闸门坏了，要换成新式的防盗门，我被安排值后半夜的班。门口挂了个厚厚的棉布帘子。我躺在打的地铺上看书。后半夜2、3点钟正看的昏昏欲睡的时候，棉布帘子被人掀开了，走进来一个人。我一惊起身望去，却是阿九。她走进来后在我身边的一张长条桌子（是那种不到半米高的简易长条桌子）前坐了下来。说她饿了，想吃鸡汤面条。正好我也饿了，就打开液化器做了两大碗鸡汤面条。我端了一碗给她，然后离她远远的坐在另一个角落里吃自己的面。两个人默默地吃了几口。阿九说：“你过来，坐在我身边，我又不是老虎，干嘛躲着我？”
　　　　　　　　　　　　　　　　　
　　我抬头看她，从她的眼中读懂了一种叫做寂寞无助的东西。犹豫了一下端着碗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阿九要了只鸡和一瓶酒，让我陪她一起和。看着灯光下楚楚动人的阿九，我实在无法拒绝。灯光下的阿九长发披肩，肤白似雪，恍若天仙。铺子外刮着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尖利的哨音在夜空中回荡，使人有了一种莫名的惆怅和凄凉。阿九喝着酒慢慢地与我她她的身世，谈她的故乡，谈她的漂泊和无依无助。不知不觉间残夜更深酒已尽。阿九说要回去，摇晃着身子外走。我起身送她。她的身子软软的靠在我身上出了门。几点冰冷的东西打在了我的脸上，原来天上飘起了雪花。对面的九香阁大酒店已是一片漆黑。阿九说：“回不去了，我在你这里坐一会吧。”
　　　　　　　　　　　　　　　　　
　　回了铺子，我扶着阿九在地铺上坐了下来，她身子一歪躺倒了。我给她盖上了被子，坐在她身边看书，酒意不断上涌，不由自主的倒在她身边沉沉睡去。
　　　　　　　　　　　　　　　　　
　　睡意朦胧中我感到被人重重地踢了一脚。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黄蓉正站在地铺前看着我，见我醒了，淡淡的说：“让你值班，你还真潇洒，知道找人陪了。不过不能只顾潇洒忘了值班，小心把铺子里的东西丢了。”说完径直走了出去，我连忙起身追出铺子。天色已微明，白雪覆盖了整个大地。天上还在不停地飘着雪花，雪地里留下了一行脚印向远处延伸。我沿着脚印追了上去。黄蓉见我快追上了，突然站住了身回头对我喝道：“回去。”我对她说：“你和我一起回去。”黄蓉说“你有了那么倩的妹妹还顾得上理我吗？看来我是该回去了，我要回家了，永远离开这个鬼地方！”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在雪地里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那天的下午，黄蓉收拾好她简单的行装来找我，说：“我要回家了，来和你说一声。”我一听急了，说：“你这是做什么啊，我和阿九真的没什么，昨天她喝醉了，天又太晚回不去了，在铺子里呆了一夜，我发誓从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黄蓉说：“和我说这个干什么？我是我你是你，你无论做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吼道：“怎么会没有关系，你是我心中最爱的人，除了你我心中没有别人，我要怎么说你才肯相信我！”
　　　　　　　　　　　　　　　　　
　　黄蓉盯着我看，目不转睛看了我一会，轻轻的说：“我只是回家看看，也许还会回来，你去送我吧。”
　　　　　　　　　　　　　　　　　
　　我大喜过望，说：“你说话要算数，我等着你回来！”
　　　　　　　　　　　　　　　　　
　　到了汽车站买了票我送她上了汽车，帮她找好座位坐了下来，依依不舍地下了车，看见汽车站进来一个卖橘子的小摊贩。我知道黄蓉平常最爱吃橘子，急忙买了几斤，回头一看汽车已经徐徐开出了汽车站。我在风雪中追了上去，大喊着让汽车停车，不料脚下一滑，摔倒在冰冷的马路上，头重重地撞在一快凸出的石头上，也不知道了疼痛，爬起身拾起几个散落在地上的橘子继续追汽车。汽车停了，我气喘吁吁地上了车，将手中的橘子递给了黄蓉，说：“这是你最爱吃的，拿上吧。”黄蓉看着我，眼中有了笑意，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粉红色的手帕递给我，说：“傻瓜，你看你为了买几个橘子头都摔流血了。快擦一下吧我对她说：”没事，我一点也不觉得疼，你要是不回来我才最疼。“
　　　　　　　　　　　　　　　　　
　　黄蓉拿起一个句子塞到我手中，说：“看你这么乖，我也许会回来，你可要有耐心等，别和别的妹妹跑了啊。”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我正在山上杀鸡，黄蓉回来了，我一阵惊喜，刀子在鸡脖子上轻轻的一划，顺手扔了，也不管鸡的死活迎了上去。说：“蓉儿，你终于还是回来啦！”
　　　　　　　　　　　　　　　　　
　　黄蓉说：“是啊，本来不想回来啦。可我始终忘不了你的降鸡十八刀。”
　　　　　　　　　　　　　　　　　
　　我说：“是啊，你看我的刀法越来越超凡脱俗了。”
　　　　　　　　　　　　　　　　　
　　黄蓉说：“是啊是啊靖哥哥，你看，你杀的那只鸡还在田间散步呢。”
　　　　　　　　　　　　　　　　　
　　黄蓉妹妹刚说完，只见那只鸡脖子里流着血，凌空翻了几个跟头，挣扎着扑腾了几下倒下不动了。
　　　　　　　　　　　　　　　　　
　　“天！这叫什么刀法，神啦！”黄蓉惊奇地大叫起来。
　　　　　　　　　　　　　　　　　
　　“嘿嘿，这叫温柔一刀，可以杀鸡于无形之中，是刀法中的至高境界。据说这种刀法和黄蓉妹妹有关，因为有了蓉儿妹妹，才让靖哥哥如此的温柔。”
　　　　　　　　　　　　　　　　　
　　“你坏死啦！”黄蓉将一个剥了皮的大橘子塞到了我的口中。
　　　　　　　　　　　　　　　　　
　　我用力一咬。满醉的酸甜，心中也是又酸又甜，幸福的连北都找不着了。
　　　　　　　　　　　　　　　　　
　　　　　　　　　　　　　　　　　
　　你如何还能这样的温柔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离春节越来越近了。峰终于采纳了伟的建议，将烧鸡店括成了饭店。增加了门面，新招了不少服务员。添置了不少新东西，伟如愿已偿，去饭店做了厨师，红和丽整日在饭店里泡也不上山了，山上只剩下了我和黄蓉两个人。峰嫌鸡汤面条的利润低也停卖了，一门心思想发大财，往大酒店的路子发展。烧鸡也成了不受重视的配搭。可惜的是伟的手艺远没有他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高。由于失去了特色，生意一天天清淡下去。峰为了挽回局面，又请了一位厨师。新厨师姓方，是山东人。二十多岁，人长的英俊潇洒。手艺也很好。铺子里又有了生机。黄蓉也被调下山去铺子里重新做鸡汤面条。换了伟上山和我做伴。伟很恼火，开始暗地里发牢骚。伟的妹妹红也不段上山告诉我关于黄蓉的小道消息。说黄蓉和新来的方厨师好上了。两个人好得如胶似漆。事实上好象也是这样，自从方来了以后。黄蓉很少上山来陪我了。有一天晚上我去疗养院找黄蓉，竟看见黄蓉在给方洗衣服。我怒火中烧，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便越了黄蓉出来和她摊牌。黄蓉出奇的坦率，说：“真对不起，我是喜欢上他了。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与他相比，我觉得你做我的哥哥更合适一些。”
　　　　　　　　　　　　　　　　　
　　我如雷轰顶，呆了半天，说：“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祝你们幸福。”
　　　　　　　　　　　　　　　　　
　　黄蓉说：“我和他准备辞职去开自己的饭店。我知道你手中有下街烧鸡店的配方。他很想要，我也想要，看在我们相交一场的份上，我知道你会给我的。你开个价吧，除了让我嫁给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心中一阵难过，说：“我给你，你陪我上山去拿吧。”
　　　　　　　　　　　　　　　　　
　　在我山上的卧室里，我颤抖着手给她抄写了一份配方给了她，黄蓉手里拿着配方，怔怔地看了我好半天，说：“万远不卖的配方你就这样给了我？”
　　　　　　　　　　　　　　　　　
　　我觉得我的心在滴血，看着她艰难地说：“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给你，何况只是一张薄薄的纸……”
　　　　　　　　　　　　　　　　　
　　黄蓉看着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说：“也许是我选择错了，希望我将来有一天回后悔。”
　　　　　　　　　　　　　　　　　
　　我对她说：“你可以走了。”
　　　　　　　　　　　　　　　　　
　　黄蓉开始慢慢地解她衣衫的纽扣。
　　　　　　　　　　　　　　　　　
　　“你干什么？”
　　　　　　　　　　　　　　　　　
　　“你实在对我太好了，既然你这么喜欢我，我没办法报答你，我想给你留下一个让你能回忆起我的夜晚……”
　　　　　　　　　　　　　　　　　
　　我默默地拉住了她的手，她看着我，看着我吻她的手。
　　　　　　　　　　　　　　　　　
　　我放下她的手，将她解开的纽扣一粒粒的扣好，说：“你可以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我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第二天，黄蓉和方一起辞职走了，我不顾峰的一再挽留，也辞职回了卫辉小城。
　　　　　　　　　　　　　　　　　
　　　　　　　　　　　　　　　　　
　　　　　　　　　　　　　　　　　
　　事如春梦了无痕
　　　　　　　　　　　　　　　　　
　　　　　　　　　　　　　　　　　
　　　　　　　　　　　　　　　　　
　　几年后的一个秋天我去另一个城市办事，走在长街上，听见有有人叫我的名字，回头一看，是黄蓉，站在一个烧鸡铺子前喊我的名字。
　　　　　　　　　　　　　　　　　
　　她招呼我进铺子坐下，给我做鸡汤面条，切了只鸡，倒了酒陪着我淡淡地饮。恍然间几年前的岁月犹如昨日。
　　　　　　　　　　　　　　　　　
　　方拉着一个小女孩出现在门口，小女孩见了黄蓉口里喊着妈妈扑进了她的怀中。
　　　　　　　　　　　　　　　　　
　　我看和黄蓉怀中的小女孩，知道自己该走了。就像那部著名的武侠电视剧已被人淡忘一样，我想，有些事该到了梦醒时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