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立过5次大功的战斗英雄。这次，当扑到敌人阵地上的时候，他看到4个美国兵都把半截身子装在睡袋里。他急了眼，来不及等后面的同志，先打死了一个，接着又扑上去，用脚踏住一个。两只手抓住另外两个家伙的头发，摁了个嘴啃泥，一边狠狠地说：“中国人过去总是在你们脚底下，今天，你们该低低头了……”

　　―――这是魏巍在《谁是最可爱的人》中对张立春的描述。

　　1月16日，2004中国十大老年新闻人物颁奖典礼将在哈尔滨举行，来自辽宁朝阳82岁的张立春榜上有名。这个当年曾参加过三大战役和抗美援朝战争，立过8次大功，一个人曾拿下敌人11座碉堡的战斗英雄，在魏巍笔下的《谁是最可爱的人》中，被誉为“小老虎”。


张立春四十年如一日地在朝阳街头修鞋

就是这位功勋卓越的英雄，在家庭情况窘迫时，没有向政府伸手，甘心在朝阳市的大街上当了整整40年的鞋匠。一个英雄可以感动一座城市。可张立春却始终不愿把自己定义为“英雄”，无论是战争年代，还是和平年代，他把自己都归结为一个“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儿”的人。


张立春年轻时的飒爽英姿


　　那年，那月，那人。我们常以此来深切怀念某件事或某个人。2005年1月9日的午后，阳光吝啬却温暖。张立春一脸慈祥地坐在记者的面前。仅存的两颗牙齿在谈笑间格外明显。老人熟练地拿起别人交到手中的鞋，认真地修补起来。结满厚茧的双手和布满皱纹的脸庞，像极了陈列在展馆中的活化石，无声地倾诉着老人半个多世纪的辛酸荣辱……辉煌：战场上的孤胆英雄

　　1949年1月，24岁的张立春随部队参加了著名的平津战役，并在天津外围的张八坟进行了一场血战。狡猾的敌人在高三丈多的城墙上架设了三道铁丝网，周围还暗藏着数不清的碉堡。在火力集中的敌军封锁线面前，大部队屡次进攻受挫。这时，张立春所在的四连接到任务，炸掉敌军的碉堡，确保大部队前进。

　　时任突击班班长的张立春身先士卒，在突破最后一道铁丝网后，翻向敌军城墙。没想到，张立春被敌军发现，火力凶猛的情况下，张立春无处躲藏，“叭”的一声，掉进了敌军挖的战壕。壕沟里冰冷的水冻得他直打寒战。可他并没有放弃，一边向敌军扔手榴弹，一边向城墙爬，最后竟从三丈多高的城墙上摔下去。

　　一阵天旋地转后，张立春发现自己浑身是血。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咬咬牙站了起来，几个箭步跃到敌人的碉堡前，拉响了手中的手榴弹。接着张立春又冲向另一个碉堡，最终炸毁了敌人11座碉堡，为大部队的进攻扫平了障碍。这场战役，张立春立下了个人特等功，被部队首长评为“全军第一兵”。苦难：文革期间含冤入狱

　　1950年，张立春在抗美援朝的战争中，一人摔死4名美军，给著名的战地记者魏巍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在魏巍的《谁是最可爱的人》一文中，张立春就是那个叫敌人生畏的“小老虎”。

　　1953年10月，抗美援朝战争胜利后，战功卓越的张立春主动放弃了到南方沿海城市工作的机会，来到了当时别人眼里“兔子不拉屎”的朝阳县。在此期间，他先后当过朝阳县棉麻公司副股长，当过煤建公司货场主任，曾21次被评为县、区、市先进工作者和劳动模范。

　　谁知，平静的日子并未过久，一场意想不到的打击便不期而至。文革期间，性格耿直，好打抱不平的张立春在一次见义勇为时遭人诬陷，被判入狱。

　　判刑没几天，妻子就莫名其妙地被单位开除。为了照顾年幼的儿女，妻子只好去蔬菜公司的大菜窑捡白菜帮子挣钱糊口。由于地窑冰冷潮湿，又加上过度劳累，妻子患上了严重的类风湿，没过几年就半身不遂，瘫痪在床。

　　而最让张立春难受的，则是5岁的女儿因营养不良而过早地离开人世。这件事，至今仍是张立春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出狱后，为了谋生，张立春默默无闻地在朝阳街头摆了个修鞋摊。平淡：街头修鞋四十余载

　　1979年，张立春被平反昭雪。沈阳军区的一位领导得知这位昔日的战斗英雄在大街上摆摊修鞋，就委托朝阳县政府给他安排工作。可当组织上找他谈话，要为他安排工作时，他却婉言谢绝了，“我还有一双手，自己能挣饭吃。

　　当时，张立春家共有9口人，都得靠他一个人来养活。外加上卧病在床的妻子，张立春的压力可想而知。张立春在战场上可以奋勇杀敌，可拿起了针线，他却有些力不从心，手指经常被针扎得鲜血淋淋。

　　刚开始修鞋时，他一窍不通，却又无师可拜，只好自己慢慢琢磨体会。“既然能在战场上炸碉堡，就一定能把修鞋的手艺学会”。张立春一次次握着拳头对自己说。

　　为了多挣点钱改善生活，张立春经常日夜加班。给顾客修鞋，能修的他就仔细地修，从不偷工减料，不能修的他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人家。对于没有零钱的顾客，他索性就免费服务。一双手茧子越磨越厚，修鞋的技术却越学越精。

　　很快，张立春的鞋摊慢慢有了名气。许多听说了这位英雄事迹的市民更是慕名而来，要亲眼看看这个“最可爱的人”。可张立春却总是谦逊地说，“我不是什么英雄，人民才是英雄。在战场上杀敌是我的职责，做一个普通的劳动者我同样光荣”。欣慰：与魏巍的世纪拥抱

　　几十年前的一天，著名作家魏巍在接受一位记者的专访时，那位记者问道，“您写的《谁是最可爱的人》整整影响了一代人，您能告诉我，在您的这篇文章中，给你印象最深的人是谁？”抗美援朝战争中，那些与敌人殊死搏斗的情景在魏巍的脑海里闪回。

　　良久，魏巍满怀深情地感慨道，“张立春，他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他一个人在朝鲜战场上赤手空拳打死4个美国兵，真是奇迹啊。不知他现在是否健在，我一直都在找他啊！”

　　2000年9月，已经84岁高龄的魏巍通过多方打听，得知了张立春的确切消息，就打电话盛情相邀。10月，丹东市举行抗美援朝纪念活动，魏巍和张立春终于相聚在有着重要历史意义的鸭绿江畔。

　　高大的魏巍紧紧地抱着瘦小的张立春，眼睛里噙满泪水，“这么多年，我终于看到你了，你还好吗？”而此时的张立春，早已激动得热泪长流。

　　相隔了半个世纪，两位老人有说不完的话。只可惜，张立春当时因为病重，不得不提前赶回朝阳。临别前，魏巍关切地问他现在有没有困难，可以帮助解决。张立春摇摇头，肯定地说，“我一切都好，没有困难”。可事实上，张立春家里的情况并不乐观。妻子瘫痪在床，每天都需要药物维持，两个儿子也都下岗在家。激动：问鼎年度新闻人物

　　2004年12月16日，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传到张立春的耳朵里。自己被评为2004中国十大老年新闻人物。主办这次评选活动的《老年日报》从全国万余名杰出老年人物的报道中，经过专家的筛选、评比，产生了十位事迹典型突出，能够代表当今中国老年群体精神风貌的优秀老人。

　　除张立春外，其余的九位老人分别为：揭开西安市体彩黑幕的栾文棠、被誉为安徽青少年“终身学习”典范的萧立功、中国劳工对日索赔首次胜诉代表邵义诚、坚持八年打假维权的阎志圣、以77岁高龄获得硕士文凭的刘家兴、十五年如一日全身心投入未成年人教育工作的尹志云、筹资百万帮助700多个失学孩子的曾德梅、自拍百部专题片留住历史真实画面的张惠林、义务铲除9万张城市“牛皮癣”的魏木金。

　　得知自己入选的那一刻，张立春心里百感交集。往事像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里回放。战争、“文革”入狱、妻子瘫痪、四十载修鞋，还有那些一直关心他的热心人。

　　对于1月16日的哈尔滨之行，张立春的心里还有两个不为人知的愿望。他希望能够在这次会上看到两个人，一位是电影《上甘岭》里女英雄王兰的原型王清珍，一位是当年部队的宣传队队长张洪。






老人近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