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人为什么会伤感呢?
现在的人坚强得很,越是一年将尽夜,越想做万里未归人。海啸都挡不住我们出游的脚步,距离早已不是问题,到哪里不是朝发夕至。
真称得上遥远的,对我来说,就是书架上那些厚厚薄薄的冤家吧。买书时真没有装点之心,我就是想读它们,我相信开卷纵然无益,也是有缘,有情。
但时间总不肯成全我们,拿起书的时候电话会响,客人会来,工作会眼巴巴地等我投奔过去,像个怨妇。有时候真想不管不顾,关了手机,抓着格林的《权力与荣耀》,或者废名的《桥》,又或是林鹏的《咸阳宫》,出门直奔地坛公园的长椅,读到太阳落下再回来,可是,这么腼腆的计划,像是个隆重的私奔,竟也很少实现过。
有时想想那些坐牢的人们,是不是会多些闲暇来读书呢?不过他们是少些买书的乐趣吧,不能在冷摊负手对残书,不能走进读书人自己的太虚幻境。
如今比较快乐的是长途旅行前,那时往行囊里塞书塞得很自信。路上的时间一定是我的,像钻出土壤的蚯蚓,好歹可以在书页间晒一晒太阳。所以我贪恋火车而不是飞机,因为太短的旅程,就是太短的假期。
那么多的新书旧书,就在我眼前老了,像是余光中诗里的表妹,那么多的江南的表妹,“一个个的任伊老了”。罪过。
其实老去的又岂止是架上山河,橱里云烟,还有电脑里下载的好贴,文件夹里的剪报,我都再没去翻弄。不是平生惯负恩,可偏偏让收藏变了关押,关押又成了埋葬。
不过,总有些名言早早诞生,宽慰惶恐的吾辈。人家说——和这么多没读过的书呆在一起,未尝不是幸福呢。
是啊,就像是游泳池中载浮载沉,你能接触的池水其实有限,但正是那么多你接触不到的池水,使你得以浮起吧。真到了想读的书都已读尽的时候,我们怕也就沉到了人生的池底。
又像是一个盛大的网聚,总有些你不认识的女孩子在不远处闪烁,照耀。你就等着,等有人介绍,或是自己有本事走过去。
此刻的陌生和未知,才是百世难求的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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