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的冬天,是刻进生命里的,从未体验过那样一种冷,放眼出都是真切的冰凉。房间里的灯很灰,虽然隔着严严实实的窗帘,但我仍能深刻的想象外面的黑暗。
第一次,我承认自己是弱者,要为一份不堪一击的爱情放弃生命。很傻吧?现在想来很傻,但那个时候却那么固执坚持。我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喝水抽烟,无心睡眠。凌晨两点,我还在一遍遍地拨打那个无人接听的电话号码。早知道挽救不回什么,我只是想让自己绝望到底。
几天的折腾,连活下去的力气都没有了。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电脑,拨号上网。QQ上一片灰。当然,我也认为自己不再需要向人倾诉。我开始写一些文字,一种可以被定义为遗书的文字。我把这些从键盘上敲出来的绝望的“蚂蚁”,贴在一个我常去的论坛。
论坛里有很多我的兄弟姐妹,我们发过誓要永远的相亲相爱。我一个个的告别,然后想他们带着我的告别向更多我应该告别的人告别,譬如我不敢去想却又躲不开不得不去想的父母。父母给了我生命,我却要亲手毁掉,他们知道了一定很生气。记忆里,我从来没让他们生过气的。
敲下最后一个字,点了确认,关上电脑,重又钻进被子。那些可爱的药丸子,就搁在床边的那张小桌子上,很安静的样子,像一群一声不吭的小精灵。我要它们带我离开痛苦。我用左手握了握右手,一样冰凉的手心,适合与那些药丸子相握的温度。
我伸出微颤的手,一点点的靠近,突然,却停了下来,因为电话铃响了,在那么静的夜里,很清晰的敲在心上。我看了看腕表,凌晨两点半。这么晚了,会是谁?我只由于片刻,就迅速拿起了听筒。潜意识里,我希望是那个决然而去的女孩。
“小水,不要说话,不要放下电话,只要让我听到你的呼吸,知道你活着就可以了。”一个略略带着些稚嫩的女孩的声音,感觉很远却又很近。我不知道她是谁,却也没有问,这对我来说似乎不重要。
“不你妈妈的地址告诉我好吗?如果你真的走了,我可以帮你去看她。我觉得我应该去看她,因为在这个时候,我感觉她是全世界最不幸的妈妈,儿子竟然背着她要离开!”我终于哭出了声,我开始拼命要想知道电话那端是谁。
可她不说,就像我开始觉得知道她是谁不重要,她说她是谁,对我不重要。她只告诉我,她是一个偶然路过论坛,不经意喜欢上我的文字的女孩,并且在跟帖中与我有过一次短暂的对话。她说哪次对话已经过去很久了,也许我已经忘了,但她每个字都记在里心底。
“那些话让我知道,谁嫁了小水都会幸福,而且小水也能得到这种对等的幸福!”我终于想起,一个叫柏卫的小女孩。她曾经问我:嫁给小水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吗?我说:是的,我会每天把地板拖得干干净净,会每天做饭给她吃,然后抢着洗碗。她于是又问:那小水的媳妇做什么?我说:她站在一旁看着我拖地,做饭,洗碗的时候她可以帮我卷起衣袖!
“你知道吗?我也曾经有过深刻的绝望,是你那些话让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有幸福这回事,虽然微不足道,但弥足珍贵,而且我们每个人都有希望得到……”电话突然断了,我静静的等,但没再响起,想必是她卡上没钱了吧。我重又打开电脑,进入论坛,拼命的搜索与她有关的点滴,可除了与我的那段对话,就没了任何踪迹。她不能常上网,或者,这个论坛不是她常来的地方?
她在我的那个“遗书”帖里面跟了一段话:如果夜晚小水的心凉了,那柏卫就会走到阳光下,让整个身体都充满真实的温暖。这样,至少能保证小水的左手心是有温度的!我们不会同时在黑暗中的,我们没有黑夜,因为他在那边,我在这边,光照不到他的时候,就一定能照到我!
就在那个夜晚,我看见先是照到她的光又慢慢慢慢向我照来。
后来,她告诉我:“给你打电话的那天,我真的跪在了地上,我想抱住你,求你不要做傻事……”
后来,我也告诉她:我感到了她的拥抱,像阳光再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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