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秀给我打来电话时,语气里充满了欣喜。讲到后来,她忍不住啜泣起来。她说:“虽然知道人生总不免走一些弯路,但没想到的是,幻梦醒来时,真爱的他还在身旁等候。我真是太幸运了。”
那个傻傻的男孩
1999年,我从北京一所大学毕业。尽管我非常想留在北京,但最后却不得不黯然回到家乡,在市里的一家电视台做记者。
我的工作干得得心应手,领导也很看重我。不过,我总觉得我不会在这个城市呆一辈子,我一直在寻找回北京的机会。
有段时间,台里推出了一档晚间新闻节目,由我负责。每次做完节目,都已到了深夜。我家住得虽然不远,但因为要经过一条长长的没有路灯的河边小道,父亲便每天来接我。有一天,父亲病了,我只好自己回家。当我站在大门口对着无边的夜色犯难时,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于秀,我家跟你家住得不远,我们一起走吧。”回头一看,原来是专题部的王磊。望着无边的夜色,我点了点头。一路上,王磊说起他们部里的段子,让我笑个不停。我这才发现他其实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我的家到了,他说:“以后,我每天送你回家吧。”
从此以后,每天晚上做完节目出来时,我都看见王磊正站在大门口等我。我们相视一笑,一起回家。他的新闻做得很好,是台里公认的有自己想法的记者,比我早一年来。
有一天,与同事聊天时我无意中得知,王磊的家住在西郊,跟我的家是南辕北辙。我的心一动。晚上,当我们一起回家时,我问他:“你怎么骗我说你住在我家那个方向?”我感觉他的脸红了。他说:“我怕你不让我送。”我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当时我不会接受他的,但我也不忍拒绝他。那一天,我们都有些尴尬。
后来,家乡的局部地区发生水患,台里派出包括我和王磊在内的几名记者赶赴抗洪抢险第一线采访。一次,在一个小土堆上拍摄一个镜头时,我突然脚下一滑,掉进了水里。一个浪头打来,我被卷出去好远。水没顶的那一刻,我想我完了。
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拽住了我,把我拖出了水面。随后,我呛了几口水,昏了过去。醒来时,我正躺在招待所的床上,眼前是王磊焦急的脸。看到我醒过来,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得知是王磊救了我,我心里一热。
我们相爱了。他对我很好,我渐渐对他有了深深的眷恋。有一次他出差了,在熟悉的地方没有熟悉的身影,我忽然感到魂不守舍。晚上,他打来电话,我们聊了两个多小时。最后,他在电话中说:“秀,我们结婚吧,我总觉得抓不住你。”我沉默了。我喜欢他,可是我真的不想这么早就把自己拴在一个家庭中。良久,我说:“你知道我一直想到北京发展。”“我们可以一起去啊!”他急切地说。我说:“让我考虑一下吧。”
那一场美国幻梦
有一天,我去一家大型公司采访,竟发现这家公司的一个部门经理是我的大学同学何文。何文当年曾追求过我,被我拒绝了。多年后老同学重逢,我们都很兴奋。
几天后,何文约我出去吃饭。当我出现在他面前时,我看到他的眼睛一亮。席间,他告诉我他正在办理去美国的签证,如果顺利的话,可能几个月后就会去美国。他还告诉我,他谈过几次恋爱,但没有一个人能真正打动他的心。
得知我想去北京,他说:“北京人都去纽约,还不如直接去美国。美国的华人媒体一样需要人。”我一听,心里一震,仿佛豁然开朗了似的。回来之后我与王磊说起,他却不以为然。我突然感到,王磊不如何文有闯劲。
后来我和何文又见过几次面,但只是轻松地谈天说地。
突然有一天,何文到台里来找我,兴奋地告诉我他的签证下来了,他要单独请我吃饭庆祝。
那是顿烛光晚餐。在摇曳的烛光中,他突然眼睛亮亮地看着我说:“我们结婚吧!结了婚你就可以办婚姻签证,去美国发展。”我心里乱极了,有一丝莫名的兴奋,还有一丝内疚和不安。我说我要好好想想。
虚荣心最后成功地掳掠了我,我答应了何文。
我不知如何向王磊开口。犹豫了好几天后,在他送我回家的路上,我终于艰难地说:“我们还是分手吧,我们不合适。”他急了:“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快速地说:“是真的,我要结婚了,结了婚就去美国。原谅我,我真的想去美国。欠你的情下一辈子还吧。”王磊难过地问:“去美国比感情更重要吗?”我默默地流泪不说话。他看了我半天,最后说:“既然这样,我只好放弃了。只是,这个城市再没有可以让我留恋的了。”
何文在婚后一个月去了美国。王磊在我结婚后辞了职,听说他去了北京。我的心里空空的。
后来有一天,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发电子邮件给何文,他很高兴,叫我抓紧办理有关签证手续。
我没想到我会被拒签。何文听说后也很吃惊,他叫我别急,可是,我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不自信。我气急败坏地说:“签不到证,我结婚干什么?”
孩子在肚子里一天天长大,我天天给何文发电子邮件。可是有一天,他却突然失踪了,电子邮件不回,电话不接。我真有天塌下来的感觉。我到哪儿去找他呀?我不相信当初那个对我信誓旦旦的男人会不理我,尤其是我还怀着他的孩子。然而,几个月过去了,何文仍没有在网上和电话中出现,我不得不相信被抛弃的事实。
因为气急攻心,我早产了,是个女孩。
我觉得自己没脸在家乡呆下去了,于是带着女儿来武汉打拼。对于何文,我没有思念,唯一想做的是找到他离婚。
孩子半岁的时候,我又打电话给何文,一个声音听起来非常年轻的女人接了电话。得到确认那是何文的住宅电话后,我请她转告他:他的妻子要找他离婚,否则法庭见。
离婚手续很顺利地办好了。何文同意把孩子给我,我没要他一分钱的抚养费。手续办完后,我很平静地打电话问他,不爱我,又为什么要跟我结婚。他叹了口气说:“其实我是爱你的,只是我更爱自己。读大学时,你拒绝了我,我觉得自己成了同学们嘲笑的对象,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自信,即使事业取得了成功,我也觉得有一双眼睛在鄙视我,那是你的眼睛。所以,再次遇到你后,我就想只有得到你,我才能捡回我失去的自尊。但你没有签到证时那焦急的语气,尤其是那句‘签不到证,我结婚干什么’,像一把锥子一样扎进我的心,让我感到你并不爱我。我一方面恨你的虚荣,一方面恨自己的无能。所以,我失踪了,直至和一个女人同居了。请你原谅我。”
最爱的人从未稍离
孩子渐渐长大,有时,望着女儿粉团似的小脸,我会有一种恍惚,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仿佛一场梦。何文在我心里只剩下一个淡淡的影子,而王磊却成了我心里最重的悔恨。我只恨自己当年的浅薄。
今年5月份的一个晚上,我的手机响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出:“于秀,是我,王磊!”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于秀,我就在武汉,可以见见你吗?”我本能地拒绝了,接着就要挂掉电话,他急切地说:“秀,我是才听说你的事……”我打断他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可怜,或者说自作自受?”他连忙说:“不,以前是我不自信,以为你到美国能过上幸福日子,现在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我了。”我的眼泪涌了出来,可是我说:“我已不是当年的我了,我有了一个女儿……”“我知道,我不在乎!”我几乎是尖叫着说:“我在乎,我不想永远在你面前抬不起头,永远欠你的情!”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王磊一直在拨我的电话,可我铁了心不接。
几天后,父亲来电话说,一个傻小子到家里求亲,说一定要和我结婚,否则就永远在我家楼下站下去。
我终于见到了王磊。他成熟了许多。他一看到我就紧紧抓住我的手,一阵深深的颤栗迅速传遍我的全身。我知道,这是我最爱的人。
7月24日,我们结婚了。他说他要赶快把我抓紧。
说到这里,于秀幸福的眼泪流了出来。我连连祝福她。
关于在哪里定居的问题,我俩进行过讨论。这几年,他在北京发展得很不错,但为了不让我重新开始,他打算来武汉发展。我不愿他为我牺牲。说实在的,经历了这么多事,北京梦在我心里已由狂热变得平淡。我终于知道,在哪里生活并不重要,爱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文中人物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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