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但是当代的上海大学生往往并不时时用自己的方言母语进行交流,更多时候他们用的是普通话,上海话倒反而是到了特殊场合才会使用。“喂,姆妈,今朝我大概要晚点回来,阿拉同学叫我出去白相。我晓得来,会得早点结束的。再会。”回头,转眼:“行了,我跟我妈说过了,咱走吧。”上海话和普通话的切换只在一瞬间,这是上海大学生余彬彬。
现在的上海大学生应该说大多数都是“双重语言人”,他们会说上海话,也会说普通话;他们通常很有场景意识,家庭生活中,他们和父母长辈交流时,会很自然地运用上海话,但是和同学沟通时,一般用的都是普通话。在家庭生活中用沪语自然与从小的生活习惯有关,第一母语当然是方言,上了年纪的父母长辈往往不习惯讲普通话,在家里当然讲上海话显得实在,亲近,符合家长里短。
普通话在大学校园里是官方用语,大学的同学来自五湖四海,作为交际的工具,语言当然也要通用,所以普通话在大学校园里的流行便是极为自然的事。大学校门有时成为天然的界限,校门外方言再如何畅行,进了大学校门,很多上海大学生便会很自然地说起普通话。刚刚在水果摊上问上海阿姨:“西瓜几钿一斤?”拎着西瓜踏入大学校门马上自动角色转换,进入普通话“待机”状态。
两个上海人也讲普通话
有点意外的是,在大学里,哪怕两个同是上海人的大学生,相互之间的交谈也往往用的是普通话。一来是校园的普通话氛围带动了上海学生自觉地说普通话,有外地同学在场的话,两个上海人自顾自地讲上海话是很不礼貌的事,这样一来二去的也就成了习惯,真正做到了外地同学“在与不在一个样”,索性通通用普通话交流。二来则是教育的结果,上海大学生成长的背景离不开普通话,从幼儿园开始,小学中学一路走来,只要是受教育的地方,都用书面语,都用普通话,而且电视和其他传媒也采用普通话机制,所以普通话已成为当代大学生的思维语言。无论思考一个问题,还是写一篇文章,上海大学生脑海里的语言系统很自然转入普通话状态。
而与上海同学说普通话,也不仅仅局限在大学校园里,还衍生到了校门外,只要有同学一起的场合,便自然形成了普通话氛围。常常在公交车上看到两个年纪相若的学生,说着流利的普通话,从时事政治,谈到学校里的趣闻,从天气预报,聊到电视节目,一点也看不出他们的母语方言,正当整车厢的人都觉得这是两个外地学生的时候,忽然一个急刹车,其中一个忽然冒出一句:“哎哟,要掼煞忒来。”另一个呼应到“就是讲呀。”众人恍然,原来两个都是上海人。
上海大学生“讲不来”上海话
“搿个词上海闲话哪能讲?”不少上海大学生都会这样犯难。由于在学校里识说普通话,不说上海话,上海大学生正面临着减弱,甚至是丧失上海话能力的问题。作为未来上海的支柱,这群大学生却正在远离他们的母语方言,具有特色的地方方言正在慢慢丢失。
专有名词只能用普通话表达
“昨日的电视剧看了口伐啦?就是《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呀。”大学生黄艳跟朋友说的这句话是一句双语表达的话,前半句用的是上海话,后面说电视剧名称的时候用的是普通话。这样的用语表达在当今大学生当中是再普遍不过的了。他们表达专有名词或是成语的时候,几乎用的都是普通话,如果要他们用上海话表达那无疑是刁难他们了。
老一辈的人常常喜欢拿了报纸来读,而且妙就妙在他们还能用上海话读,听上去很有韵味。现在的上海大学是无法用沪语读完一张报纸的。
一是因为报纸是书面语言,撰稿用的是普通话系统,哪怕是“新民晚报”难得会用一个上海人习惯或流行语做标题,但文章用的还是普通话,上海话读起来会很别扭,二是因为现在的大学生看到书面文字,用上海话念起来像在做英文翻译,速度很慢,而且看到很多字更是不知道上海话的读音应当是什么。黄艳不相信,跃跃欲试,结果拿到报纸,刚看了标题就傻了眼,《向新的目标迈进》,只好问道:“这个‘迈进’的‘迈’上海话该怎么念呢?”因为在她的上海话语系里,“迈”几乎发音为“慢”了。
许多上海方言已咬词不准
“你我他”是语言中运用得最多的词汇,按理说每天都在用,而且频率高到五分钟里面就要出现数次。但是听听现在上诲大学生说的沪语,光一个“我”字,又有几个可以说得标准无误的。“我”字颇为难发,要在喉咙里酝酿片刻,才可以说出,而且舌根要顶着上颚。从前,大凡是不是正宗的上海人,只凭这一个“我”字就可以辨别。但是现在大学生上海话本来说得就少,并且往往发音时爱偷懒,音也不发足,“我”字随随便便地吐出,变成了“吾”,或“窝”,变了味儿了。
其他的字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常常想当然地用普通话的读音渗入到上海话中,于是弄得不伦不类。曾在大学生中试验,随机取了“免疫”和“洁癖”一词让他们用上海话说出,果不其然,他们念作“MIAN YI”、“JIE-PI”,孰不知应读成“MIAN YU”、“JIEPIE”。
绝妙生动的上海词汇听不懂
方言当中常常蕴涵着许多地方文化,是极具个性和特色的,上海话作为吴语方言的一种,更是历史悠远,具有很大的文化价值。但现在许多很有特色的上海话运用得却越来越少,会说的人也越来越少,对于当今的上海大学生来说,许多沪语俚语,对他们而言,也是闻所未闻,他们根本就听不懂,更不会使用。比如有句上海话叫“鸭屎臭”,现在的上海大学生肯定是不知道什么意思了,老上海都知道指的是不上路,不上台面,丢面子的意思,很生动很形象。还有“夜壶水”指的是酒,“到铁板新村去”
是指“翘辫子”——死掉。当有人再用到这些上海话的时候,现在的上海大学生只有干瞪眼的份,跟听外国话一样,不知其意。而上海话中的“扎台型”、“混腔势”、“蹩脚”等词,用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当代上海大学生将长成未来的上海人,但上海俚语正在隐退。
外地大学生VS上海话
随着上海城市发展的突飞猛进,外来人口移入的趋势正越来越明显,来沪的外地大学生数量也是逐年增加,面对本地方言上海话,他们也是各有各的姿态。
抗拒一族
施炎本科时从银川考到了上海,并且所在的大学处于上海市中心,一直到现在已经“研三”了,受上海话熏陶不是一天两天,但是他还是很反感上海话,要求别人与他交流的时候都用普通话,听到别人用上海话激烈交谈,他会皱着眉头走开。施炎六年多来一直将上海话置之门外,听不懂,更不愿学。这或许是和一开始的经历有关,头一次听到上诲话,就感觉像是听天书,施炎从此将上海话唤做“鸟语”,语速快,平舌音多,而且似乎透着一种琐碎世俗气,怎么不像鸟语?施炎喜欢普通话,交流没障碍,同学多亲近,但是感觉与说上海话的人有无形的距离感。
被动一族
小武从湖南到上海读大学已经两年了,第一年也曾为难懂的上海方言苦恼过,虽然同宿舍的同学也都说普通话,交流起来没什么困难。但是一旦踏出校门,出行或是购物时听不懂上海话就有点不方便了,尤其是上了年纪的阿姨老伯,一口上海话,虽然他们也会热心地向他解释,但是解释来解释去用的还是上海话,小武当下就晕了。不过后来上海话听得多了也就熟悉和习惯起来,慢慢的能听懂的词汇越来越多,再后来基本就能听懂了。但是若要自己学起来实在是太难,自己的湖南口音,说“男”和“蓝”
也常常搞错。而且反正能听懂就可以了,小武对此已经很是满意了。“他们说他们的,我也能听懂。至于要学比英语都难的上海话还是算了吧。”
积极一族
恬恬是一个很时尚的小姑娘,虽然来自江西,但是从外观上看,基本上与一般的上海女孩子无异,时髦、开朗。不过不会说上海话到底不方便,恬恬直言学上海话是为了实用,因此很努力地学习上海话。“如果你上街买东西,小贩开价28块,你听成200块,结果还价到150,还不把小贩给乐死了。”而且除了实用之外,也是为了和这个城市更亲近。恬恬打算毕业以后留在上海发展,将来也要在上海生活,所以一开始就很留意学上海话,会很仔细地听别人对话,更会像同寝室的上海同学讨教上海话,而且因为胆子大,敢开口,小姑娘时不时嘴里冒出一两句刚学的上海话,说的不对,同学给她纠正,她自己吐吐舌头,再来一遍,说对了便很得意,渐渐地她的上海话倒也说得有模有样了。
随着上海话的一热再热,恬恬甚至还参加了上海话学习班,希望自己可以早一点融入上海社会。因为有谁说过,只有掌握了当地的语言,才能真正理解当地的文化,真正成为他们中间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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