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很铁的哥们叫嘉嘉,我们在一起,从来就不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异性朋友,如此铁的哥们,在现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中已是不多见了。这个嘉嘉是个文学小女人,我们在一起除了谈谈生活,偶尔也聊聊文学和哲学,她平时特别爱读张爱玲和杜拉斯的文字,这一看不要紧,把原本令人羡慕的家庭生活,自己却认为象是一座监狱似的,整天唉声叹气地瞎嚷什么活着没劲……
记得前不久,她忽然约我去酒吧闲聊,在酒吧里她跟我说:“哦,天哪,我是多么想有个爱我的男人带我私奔……”还没开始喝酒,我却觉得她象个神智不正常或者患忧郁症的女人。
但我还是吃了一惊,依然称得上美丽的嘉嘉,有着端良的老公、聪明稚儿的嘉嘉,三十岁的嘉嘉。“私奔——”我迟疑着,“抛下现有的一切么?那么今后的日子……”
“哎,最不济我宁愿学卓文君当街卖酒。”灯光下嘉嘉的一对大眼睛黑白分明。她的床头永远放着“珍珠明目液”——一个渴望着新的恋爱的女人永不会老。我讥笑:“恭喜恭喜,你这个愿望永远也不会实现的,还是老老实实回家给老公孩子热炕头吧你!”嘉嘉尚嘴硬,然而听得出绝望的心服:“可是那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嘉嘉不爱她的老公了,我知道她爱上了一个比他老公更优秀的男人,十分认真地。而老公仍然爱她且牢牢盯住她,那个男人也说爱她——我想,应该是她不要求他带她私奔的前提下。
我的天!私奔——这是多么久远的字句了,查一查《现代汉语词典》,果然是“旧时指……”字样。从前的小说里常常有这样的画面:月黑风高,匆匆收拾细软,于后门相约,将自己的一切——爱情、财产、前程、性命……统统交与那个人手里,一同在荒野里飞跑起来,深一脚浅一脚,耳听得身后渐渐起了喧哗,有灯笼火把燃起来,心下因为分外的恐惧而兴奋格外地高涨。每每看到这里,合上书,总要奇怪那时的男人的赤胆忠心、不留后路,这一跑,却是天下之大不韪,生生世世也不得回头的,走到哪里都得拖着这么个女人……纵再美再好,久在兰室亦会不闻其香的吧,他没有想过厌弃吗?
我真叹服于古代的男人们,虽然那时后的封建思想是我们现在的男人所不可想象的,但就是在这么传统的封建社会里,仍然有着比现代男人更勇气的举动——带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私奔! 比着从前男人的笨,我愈发感觉现今的男人真的是过于聪明和心计,他会算——在一起玩玩是可以的,说一些风吹吹就散掉的甜言蜜语也无伤大雅,但是怎么可以为区区一个女人伤筋动骨呢——即使这“筋骨”不过是身外之物——怎么可以!看得出来,应该个个是珠算好手。连我这个自诩为浪漫才子的男人,想想也感觉后怕……
其实所谓私奔从来是女人的一相情愿,男人偶尔兴起参与不过是一时受蛊糊涂脂油蒙了心,过后鲜有不跌足悔恨的——起码在心里。可怜《胭脂扣》里女鬼如花五十年了尚在苦苦寻找,我相信,那些信誓旦旦的薄情人——他们走投无路相约去死(另一种私奔),如花义无返顾吞了鸦片而十二少没有。多么清醒的、智慧的令人叹为观止的男人!
私奔,对于女人而言,更是一条绝望的不归路,也许开始是一种美好乌托邦,随后的艰难会逐渐磨灭一个男人的爱情之火,而男人心头的火熄灭了,那么私奔后的女人,就永远生活在黑暗中了,这是那些渴望男人带她私奔的女人们所没有想到的。
所以我对喝得晕乎乎的嘉嘉说,一字一句:“以后快别说这样的傻话了,不然你以为他还会继续待在你身边?睡眠不足的女人老得快,那个男人会不爱你的,没有人比男人更懂男人,听我的没错”
这话非常灵,嘉嘉立刻就站了起来,神志清醒地说,对,为那些臭男人真不值得……我真感到高兴,现在的女人,也渐渐聪明起来了。
但随即,我就陷入了沉思,假如,我是说假如,真的有一个女人爱我,而我也很爱她,当她提出要我抛弃眼下的一切:妻子、家庭、孩子、父母、事业乃至名誉……带着她走向一个未知的世界,我,能做到吗?我,敢吗?我不知道现在究竟有没有敢于这样做的男人?有多少?结果会如何?想想吧,想想总是可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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