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也真是奇妙,做过的几分工作都是要接触很多人的,接触很多人,便常常看到很多很多名字。今日工作中,竟因一个陌生名字的闯入而泫然欲泪,急作此文,纪念在世光阴。
名字,往往是父母长辈再三推敲的成果<当然也有妙思偶得的>。大名也叫学名,更多的是寄托、厚望、鼓励、纪念,是给别人叫的,老师、同学、朋友、同事、领导,还有社会上各色各式的人。亲一点的,只叫你名字中的一个字;更亲的,则在那个字的前面加上“阿”,后面加上“子”、“儿”。
如果有不叫你任何名字,随性就管你叫阿猫阿狗阿鸟的,甚至叫你僵尸死鬼秃头,你听了不止不恼反而眉目跳荡,蹿过去揽臂圈脖,踢屁股,抓头发,然后,暴炒暴食,掏牙挖耳,狂歌乱舞,跟你一起疯癫的那些家伙的名字,叫---死党。这些人半夜也不管你梦乡路上正缠绵,一通电话炸过来,不接不止,只说一句我失恋了就挂。你也不再多嘴,继续缠绵。第二天下班回来见一人一包在你床上,你一笑,煲汤去。
不久,你闷了,去电:阿友,久不见你失恋,何故?
此外,还有那么一种名字,你清晰记得被唤时候的那腔韵,那爱意;记得门前蜂围蝶阵的高大龙眼树,记得总把新桃换旧符的除夕,春来蓝汪汪的大渠水,水面红眼睛的长蜻蜓,白肚皮的大青蛙,那亿万光年后只一想就叫人鼻塞眼蒙的软弱---那是你的小名<乳名>,它是童年的炊烟,是故乡的颜色,它是父母哥姐的溺爱,每日里一唤再唤,由早到晚,一直到老,一直到疼爱你的大人们都去了,你的小名才伏在心底,不再被谁唤起,直到某天,你忽然发现,这缤纷世界枯萎了大半,而你的生命,接近凋零。如果,请在凋零之前再唤我一次,用美丽乡音,轻轻呼唤我的小名---什么都可以丢啊,唯独,这尘世千回百转的晶亮,我一定一定,死死抱紧。
老一辈的农村人里,多的是小名一取就叫上一生的,而且不分生疏,一律就那样叫。这点,令离乡多年的我煞是羡慕,其状之深,难描摹穷尽。若在该人名字后面加上其父的一个字,在大人对小孩,可表示爱意;在同龄小孩间,一般表示生气、相恶。
老家,屋门对面,老爷爷得病在床上躺了大半年,快过世的那阵子,昼夜不停歇地喘息咳嗽乱语,我很是惊悚,疑是大人们说的对话鬼魂。受不得强大好奇心驱使,某夜壮胆去贴墙竖听,混糊里却是叫着“阿英,阿英,来啊,来啊,阿英”,而那老婆婆总是低声劝慰。难道那鹤发鸡皮的老婆婆竟有那么美好的名字,叫做“阿英”?从来没听说过她有名字,我知道有人喊她三婶,有喊她三娘,有喊三婆,还有先喊她婆再加上孙子名字的,那也是她的代号之一。所以一直以为她没有名字,谁料不仅有而且这么中听啊。
一辈子都被忽略的名字,在垂死老伴的嘴里一遍遍地唤出,她会否因此,重新掂量自己的人生,会不会忽然幸福,或者,忽来寂寞?
小恐龙,这名字,是我给你取的,喜欢吗?你是我在人世间独一无二的爱,除了我,还有谁会这样唤你?当某天,我也去了,永无法与你四目胶着,亦不再唤得你小恐龙,你是否也觉得世间少了什么?会不会也稍稍惆怅,也悄悄怀想?
今天在给客户盖章时候,忽然发现这样一个名字:卜走。本地土话叫起来就是:不走。
心刹那潮湿---不走,不走,亲爱的,不要走,不走!
谁曾经这样挽留过我?在我凄然或决然转身时候,有谁,在我身后这样软弱相求:不走。
不走,留下来。
我又曾经这样求过谁,求他<她>留下来,不许走?
---不走,不走,留下来,留下来陪我,好吗?好吗?
请你,请你。
“你是不是不愿意留下来陪我,你是不是春天一过就要走开。。。。。。留下来,留下来。。。。。。花开的时候你却离开我,离开我,离开我。。。。。。太多太多的话我还没有说,太多太多牵挂值得你留下”是齐秦吗?柔柔的声音,把很烈的恳求唱成清凉的哀伤,像伸手无助的小孩,像很小很小时候的我,害怕爸爸离开,害怕黑夜,妈妈还在野外。
这首歌的名字,叫《花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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