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前的寒冬季节,带着绿色的梦想,我为自己打好绿格子背包,步入了绿色的军营。
第一次远离家门,心里总觉得空荡荡的。新兵开训了,时间被紧张的训练挤得满满的,但我整天都想着遥远的老家,根本就没有心思搞训练。不久,父亲来信了,从劝慰我不用记挂家里到叮嘱我不要怕苦怕累到提醒我要遵守部队的纪律、服从命令,走好军旅生活的第一步,每一个文字都沾满了切切温情,让我身在异乡依旧清晰地感受到亲情的温馨。我重新振作了起来,一门心思投入到紧张的训练中,成了训练场上的“小老虎”。
每周五晚是连队安排写家信的时间,我几乎全用于给父亲写信,向他倾诉我成功的喜悦和失意的烦恼。而父亲收到信后,总是能尽快给我回信——每当我正为取得小小的进步而沾沾自喜的时候,父亲就像一位严师,用略带批评的口气告诫我不要骄傲自满;而当我遇到烦恼而失落的时候,他又不厌其烦地用委婉的话语开导我,使我茅塞顿开……
新兵连结束后,喜欢舞文弄墨的我参加了军分区举办的新闻报道骨干培训班,随后又调进了团政治处任新闻报道员。这时,父亲又来信了:“工作环境和任务不同了,要刻苦钻研业务知识,虚心向机关的同志学习,争取早日立功入党。”父亲简朴的来信,有如一股巨大的动力,时刻激励着我,鞭策着我。在父亲的激励下,我废寝忘食钻研业务知识,跋山涉水深入边关哨所采访,采写了一大批反映基层的稿件。不到半年时间,我就在各种报刊发表稿件30余篇,被军分区政治部和省军区政治部评为“新闻工作先进个人”,还光荣地立了功,入了党。
我迫不及待地将发表的稿件和闪耀的军功章寄给了父亲。然而,我非但没有得到他的表扬,而且还挨了一顿“责骂”:“人要有傲骨而切不可有傲气!骄傲是前进的天敌,有点成绩了,不要乐而忘学……”父亲的批评犹如一盆冷水泼在我的头上,我对自己的过去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发现自己还不够刻苦,很多稿件的质量还很低……我更加勤奋、更加虚心了,写出来的稿件有了很大的进步。我在心里由衷地感谢在遥远的老家默默支持着我的父亲。
父亲的信给我增加了不少动力。然而,随着兵龄的增长,交际的越来越广,对家的依恋越来越淡,有时甚至一个月也不写一封信回家。父亲的来信,我也总是马马虎虎地看完后就若无其事地扔到了一边。
再后来,我调到省军区政治部宣传处,办公室里有了电话,我索性不再写信。偶尔给父亲打个电话,也仅仅是“现在家里一切还好吗”、“我挺好的”、“爸你要注意身体”这几句简单的问候。而父亲每次在收线前总要嘱我:“打电话开销大,有空还是多写几封信回家吧。”有一次,我气冲冲地对电话中的父亲说:“我哪来那么多的时间写信!再说,有事在电话里说不是一样吗?”父亲听后在电话另一端默然无语,轻轻地把电话挂了。
二OOO年春节前,我受命赴边采访边防哨所官兵。发生在戍边官兵身上平凡而感人的故事引发了我的共鸣:当兵两年多了,我还没有探过家,一股深深的愧疚旋即涌满心头。而这当头,父亲破例地给我打了个电话,说镇上去当兵的都回去探过好几次家了,而我,却连正常的探家假都放弃了。他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要求我回去过春节,哪怕是几天也好……第二天,姐姐也打来了电话,她带着埋怨的语气对我诉说:我的每一封信——哪怕只是片言只语,父亲都要认认真真地读上几遍;我寄回的见报稿件和军功章,他都保存得好好的……
“爸……”听了姐的话语,我自责万分。看着照片上掺着几丝白发的父亲,我潸然泪下。不孝啊!一直以为军功章是对父亲最好的报答,然而却忽略了亲情的维系。蓦然之间,我悟出了父亲要我给他写信的原因:他是想从字里行间摸清儿子成长的经历,想从儿子的笔迹中读懂儿子!而我却一点也不明白父亲的这份苦心!
从此,我变了,不管工作多忙,心绪多乱,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要铺开洁白的信笺,提起笔,把自己的心寄回家,寄给远方的父亲。
虽然,现在我已经退伍返乡并在离家不远的市区找到了工作,但父亲那些充满深情的信,依然能给我平凡的工作生活带来巨大的鼓舞和动力……
(此文参加2003年《中国作家》和《女友》举办的第十六届全国青年征文大赛入选“文友星系”丛书之一《爱心物语》,稍有改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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