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以前,最值得庆幸的一件事之一,是我学会了喝酒。
到现在我还记着第一次喝的酒,一块五一瓶的大高粱。没钱,就买市场上最便宜的酒。毕业第一年,我跟一个同事,那是他人生第一个低潮,他买了瓶酒,说心烦,让我陪他喝酒。我说好。去了他家,就着花生米,他一个人喝了起来。
喝吧,没事儿,猛地一抽,一点都不辣。好。照他说的那样我猛抽了一口,感觉从舌头一直到心口,像是有无数个小虫子在来回地咬噬着我,肚子里热辣辣的感觉,如火一般缓缓燃烧着每一个可以点燃的角落······
那个晚上,还没怎么喝就多了。也不知喝到几点,我和他在那里嘻嘻哈哈地借着酒劲熬着。晕晕忽忽的我,一个劲地乐着,也不知乐什么,就是想笑,怎么也停不下来。
真没用,喝两杯酒就成这德行了。其实他也喝多了,那天住在了他家,我云天雾地地躺下后,很快就睡了过去。第二天,他说我夜晚打的呼噜特别响。
从那以后我经常跟他喝酒,他的酒量已经下降。不行了,喝伤了几次,不敢再喝了。端起酒杯,他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喝吧,来,哥们,敬你一杯。每次和他一起喝酒的时候,我都喊他哥们,开始他还很自豪的样子,身边朋友都知道我喝酒是他教会的。那几年,我的酒量足年见长,把他喝趴下,已经是不在话下的事情了。
还真的喝高了。那天。
推杯问盏地你来我往,一斤多的酒没了。说话的时候,他的舌头都直了,回家的路上,紧紧抓着我的手不放。有一次,他也是这么紧紧地抓着我,对我说他喜欢的一个女孩子不爱他,家里给他介绍的那个女朋友他不喜欢,但是没办法拒绝,然后,他放声大哭。
第一次看见男人在酒精的作用下,真实地袒露,忽然让我觉得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原来那么重要。后来,喝醉酒我也哭过,他们说我是借酒浇愁。不是。酒醒后我坚决否定。再后来,真的借酒浇愁,反而怎么也哭不出来。搞不明白酒是麻醉人还是戏弄人。
以前打电话的时候,我总是打击他,其实,我是错误的。喝到最后,谁还不都是一样要清醒过来?
朋友间是不是也应该和酒一样,透明而又热烈?那种激情是深藏不露的,醇厚的,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不可以随取随用,却可以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得到你最意想不到的。只是,这样的感觉越来越少了,多的,总是些身不由己的东西。
后来我开始控制自己的酒量。从前已经喝醉几次了。酒醉不是为了爱情、烦恼,只为开心。一碟花生米,一盘豆腐干,足够了。他们说我是豆腐命,我知道我养成了习惯,这个习惯估计还会跟着我一辈子了。
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无忧无虑,想喝酒立刻就可以呼朋唤友招来一帮子未婚青年,一起借着酒精宣泄着永远也打发不完的时间。后来,逢年过节聚会的时候,拖家带口,借着酒精宣泄生活和婚姻的种种不如意。我知道我离他们的生活越来越远,可这并不妨碍我和他们的交流。酒是唯一。到最后剩下的,除了朋友就是酒了。
和朋友每次见面,免不了要喝酒,你一杯,他一杯,尽在酒中。后来,开始感觉少了点什么。酣畅的感觉?似乎酒精带来的快乐,随着身体的疲惫和阅历的增加,一并排泄、挥发了。以前的那种推杯问盏,消失得如同酒醉后,再也记不起什么似的,没了。
朋友知道我没贪杯的习惯,从来不攀我,不逼我,不灌我。他们知道该知道的,了解该了解的,从来不问不了解、不明白的。和酒一样,他们是朋友,给我想要的,不给我勉强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生活圈子越来越大,朋友圈子却越来越小,喝酒的机会倒是很多,只是感觉越来越难找。朋友一个个都只存在记忆力了,酒精麻醉的痛快,也如同每一次快感之后,寻不到出处。喝遍了好酒,有时候却怀念一块五一瓶的大高粱,一样的无处可寻,却依然不死心地惦记着,惦记着它的朴实和甘甜,那种踏踏实实、心甘情愿地醉,名贵的酒是给不了我的。
只是,很少喝酒了。身边喝酒的人好象也越来越少。他们为了自己的仪表和健康拒绝着酒精,却常常用另外一些我不能理解的东西麻醉自己。
没有值得醉酒的人,我滴酒不沾。
谁来跟我干杯?
这时候,总会有一个人站起来说。我!
我一直在等待着有个人,有一天对我说,走吧,哥们,喝酒去,不醉不归。
以前朋友常这么说。这是人生的一大快事。毕竟这个世界上,能真正陪你喝酒的人,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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