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百合花
当我坐在彼岸咖啡厅安静地等着玲的时候,接到了健豪从加拿大打来的电话。
他说,你现在过的还好吗?
我很安静地说,我过得很好,真的很好。
每次你用这样的口吻用这样的话来敷衍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过的不太好,萧,离开西安吧,别再固守在那里了,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健豪淡淡地在电话里说着。
自几年前认识以来,健豪一直这样淡淡的和我说着淡淡的话语,也一直这样淡淡地关心着我,而我亦一直这样淡淡地回复着他。
我说,健豪,给我时间,我会离开西安,但是,不是现在。
轻轻的扣了电话,远在另一个国度的健豪在电话里叹气的次数日益多了起来,而我,沉默的时间也日益多了起来。
我始终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沉默。
咖啡厅里放的音乐是孙悦的《哭泣的百合花》
“我是花瓶中,哭泣的百合花,告别了泥土,就是爱你的代价,你是我眼中,最后一粒沙,我很痛也要轻轻的擦,我是花瓶中,哭泣的百合花,被你轻吻后,不经意的留下,你是我心头,最深的伤疤,让我明白爱恨的落差”
我的心又开始温柔的疼痛,突如其来,没有原因。
想起那一天的午后,阳光旖旎地照射在我米白色的沙发上,我窝在沙发里,看孙悦的专访,孙悦说在舞台上唱到这首歌时想掉泪。
因为这首歌是有情绪的,那就是伤感。
伤感到曲终人散,眼泪都流干。
没过多久,玲便坐在了我的对面。
怎么每次都不事先说一声,害我每次都急急忙忙地往你这边赶。玲浅浅地笑着说,丝毫没有责怪的语气。
这便是与我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是的,好朋友。她从来不会计较我什么,每次,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总会温柔的出现,每次,不管我做什么,她都会始终如一的陪在我的身边,而我与玲,对这个城市早已经是满身疲惫满身伤痕,可是,因着我的固执与倔强,玲始终很安静地陪着我,一直陪着我。她说,不管到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我点了蓝山咖啡,玲端起杯子来轻轻喝了一口微微皱起了眉头,萧,怎么今天换口味了?居然想起喝这种咖啡,太苦了,我受不了。
我笑着说,我不想一直喝拿铁,就像我不愿意一直喜欢百合一样,我想,我需要换种方式生活,你觉得呢?
但你也不需要越换越苦涩啊?那你为什么不选择爱尔兰咖啡呢?
你知道的,一些东西是永远改变不了的。
玲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很安静地看着我。
我说,玲,我们离开这里吧,我不想再在这里呆一下去了,一天都不想。
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玲很焦急地问我。
我说没有,没有出任何事情,只是累了,想离开了。
我与玲,都是单身独立的女子,用朋友的话说,如此倔强而烈性的女子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自己的生活,很少会因为他人的脚步就会去打破自己的生活。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
一个人,随时随地随遇而安。
只是,如果,心感觉寒冷了,那么,睡在哪个城市又有什么分别呢?都不会觉得有什么温暖的气息的。
天气日益寒冷了起来,阳光施舍的怜悯不再让人感觉温暖。天空用光了所有清爽与和煦,摆出一张凄凉在依旧喧嚣的人群头顶之上,谁都躲不开。
风轻,吻遍来不及脱落的梧桐树叶的忧伤,和我眼中杂乱的寂寞。我想,我的寂寞前世一定是海藻,在深海见不到阳光的地方恣意生长着。
我总是想着要离开。
可是,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
怎么看都是过分,怎么想都是绝望。
对,隐匿的绝望。
而这隐匿的绝望,把我带进死亡的阴影。我跌落深谷,我没有翅膀,我无法飞翔。
玲说我是一个纯粹的女子,纯粹的去爱,纯粹的被伤害,于是,也就纯粹的把自己紧紧地包裹了起来,不敢笑,不敢错,不敢爱。每次喝醉的时候总是流着无言的泪,总是想着离开这里,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直到在那个陌生的地方完全熟悉后再次离开,再次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如此反复地轮回着……
或许吧。
一切或许都是或许。
谁都没有办法给谁一个绝对的答案。
放弃该放弃的是无奈,放弃不该放弃的是无能,不放弃该放弃的是无知,不放弃不该放弃的却是执着。那么我是无奈?无能?还是无知?或是执着?也许什么都有,又或者只是无所谓。
我一直在想自己想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而被自己舍弃了的东西又是什么,玲说别想了,想了也是徒劳。可是,我一直固执地在想这个近乎神经质的问题。
而答案却彷徨在是是非非,想知道答案,但时常的结果便是自己被那些拆得粉碎的字符刺得遍体鳞伤。想到了底,答案最后是没有答案。一再而再的堕落使存在意义似水流连。潺潺淙淙而过,空白,时间对我无任何意识,实在的肉体空虚,不以为然,我的,我的不以为然的,溢满,死了,倒掉。
香茗,咖啡,冰水,烈酒,一切都是有故事的液体。
而我,愿在今年今月今日的角落,坐高脚椅握高脚杯体温的唇贴沁凉的玻璃杯。像一只优雅的狐,变一个诡秘的妖,成一只慵懒的猫。舌尖贪婪的感触杯中的液体,极度要记住每一种液体的故事。记住了,再慢慢用时间去淡忘,反反复复,只是想给自己多留一点温情的记忆。
这样的要求应该不算过分的。不算的吧。
于是,我愿,我会,我想。
于是,进行时的青春,和过去时的岁月便如陌上烟花一般。
而我,便如那看烟花的孩子,或许记不清斑斓的色彩,说不出绽放的形态。但我会绝对惊艳于那唯美的一瞬。不偏不倚,从容落落的来袭记忆深处。再于是,把所有的情绪,只言片语,杜撰的文字记录下来。
文字。
归宿。
有时候,我会想,我写的这些文字会不会长出皱纹来,老得没有人能够再回忆起我。
我总是时常这样自然而然的忧伤,就像习惯在暗夜里写一些破碎的文字一样。
一种本能驱使。
安静地看匆匆过往的陌人,想匆匆流逝的青春。
一切瞬间的美丽,持久的等待,矫情的生活,粉饰的日子都揉碎在油画内,又渐渐的幻化忘记了色彩。只触及一种俭约的情绪,感动的朴素。
我说我的文字是没有翅膀的天使,而它给我带来的安慰也是无可匹敌的。而写不出字来的日子就如那明媚阳光之下的浮尘,不安不定,也无从安定。
很深很深的夜,叫做午夜。
从夜的起点,到梦的终点。
我与时间相纠结。
欲言又止的错觉。
后来。
继续写字。
文字。
归宿。
午夜流浪。
在凌晨与午夜交接,如一根饱满粲亮的火柴。奋不顾身,与时间同归于尽。
午夜的承诺。殆尽灰飞。
而我是喜欢这样的暗夜的。它使我平静如水,荡不出任何浮躁虚伪的涟漪。虽然我还是必须走进这喧嚣的社会,走进涌动的漠然人群中。和陌生人擦肩而过,与生活对峙抗挣。
而,在这样的圈子里,我居然忘记了自己的脸,仿佛活在恍若隔世之间,终是黑色的梦,没有五彩血液流淌,始终平淡安静。
从一开始想起,从一开始忘记。
承诺有多远,承诺有多重。
玲说,别再写下去了,别再写了,越写越难过。
我说,玲,你错了,不是的,我一直在破碎地记载着自己的感动与回忆,便使这些不曾被注意的破烂闪光,随后变成不确定的眼泪。或许它们让你明白我的伤悲,也跟着伤悲。但是,我会很开心的写,微笑在结局对面,而我,在午夜。
玲,为什么眼泪不是温暖的呢?
玲,为什么我们都无法自由呢?
玲,为什么我们都不很快乐呢?
我知道玲无法回答我的这些问题,亦如我无法勇敢面对她的眼神。
这个城市的天空总是这么苍白无力,死寂的云朵像尸体一向横七竖八地摆在一块。发出让人窒息的腐臭气味。
躲不掉,逃不开。
酩酊休停添薄酒。一瞥凄然,对影沉吟久。
两载花开花谢罢。芳草天涯,乱绪曾牵惹。
应该不算太寂寞。
而我,不在江南,亦不在塞北,不看垂杨,不看大漠。
可,这一夜间,只是一夜间,野草蔓延,愤怒地埋盖满原。
就在这一夜间,我的文字生病了,它们相互传染,它们得了奇怪的病,他们说这种病叫作浮躁。
它们都开始变得歇斯底里起来,枯燥的自虐,疼痛,疼痛,失声。
尖叫。
玲说,我们不要了,把它们都统统放掉,一切重新开始。
我说,好的,把它们统统都放掉,一切,一切重新开始。
只是,我开始变得无措起来,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它们。
这是一种空洞的感觉,谁都无法明白的一种疼痛。
我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我自己也不太清楚。
玲说,别想了,别问了,什么都没有,我们可以重头再来的。
我想问玲,当我们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的时候,我们该怎么办呢?可是,我没有问,我知道,玲一直无法回答我这些近乎绝望的问题。
生活似一条蛇,冰冷地缠在我们的身体上,剩下的,只有恐惧。
颓败的眼泪落进寂寞的伤口,开出的都是大片大片的疼痛。
那么一种疼痛,谁都不会明白。
暗夜把黄昏埋葬,我的文字将我的寂寞埋葬,还有我的眼泪,我的过去,或许还有我的将来。
有人问我,左手的右边是什么。
我摇头说不知道。
我想我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说。
左手的右边是伤痕。
而这样的伤痕,我不想说。
而我的右手,却随着时间的流淌渐渐开出孤独的纹路来,很纯粹的走向,望不见彼岸。
我想,我只能写字,不停的写字,密密麻麻的铅字堆砌成坟墓,缓缓掩埋我裂出伤口的寂寞与疼痛。
欲言又止的错觉。
后来。
继续写字。
文字。
归宿。
午夜流浪。
我想,我只能写字了,不停地写字,不停地把疼痛出血的伤口覆盖。
玲说,你别这样,这样没有任何用处的,还是会开出新的伤口来啊,鲜红的,汩汩安静地流淌着,都这么长时间了,我们一直都陪着你,都这么长时间了,应该什么都忘了啊。
我说,玲,一些东西,是永远忘不掉的,是忘不掉了的刻骨与荒唐,在这样寂寥的城市中,而我手捧血淋淋的记忆的尸体,注定在劫难逃,注定无处可躲。
我在想,这座城市里所有寂寞的儿女,有几个如我一样是如此的厌倦了疲惫,如果真心一个一个的被摧毁,那么,会不会全世界与我一起伤悲。
爱后余生。离开。
我笑,我们到底该爱谁?
玲说,爱自己,除了自己谁都不爱,谁都不值得爱。
我说,好。
爱自己。狠狠的去爱。
爱到迷失方向,丢失自我。所谓的爱。
然后,累了,很累了,想休息,安静的闭上眼睛,睡去,逐渐平淡。我曾这样爱过。
安静到绝望的女子。我想自己便是这样的女子。
安静地笑着,然后看着自己的灵魂慢慢倒塌,变成一堆没有价值的碎片。
气温逐渐下将,坐在电脑前,我总觉得很冷,披上外套,却依然十指冰凉,窗外,大片大片的落叶没完没了地开始旋转,走过,破碎的声音响起。其实,我是不喜欢秋天的,很讨厌很讨厌,这种半死不活的季节,沉闷而寂寥。总是让很多莫名的忧伤恣意生长。
玲说,我也不喜欢秋天,我宁可在春风抚摸中辗转,炎夏炽热中灼烧,纷飞白雪里长眠。也不愿意秋天这莫名可状的忧伤。
我看着坐在自己对面这个有着柔情潋滟双眸的女子淡淡的笑了起来。
我想,上辈子,或许我与玲本来就是一个人。
而,今生,却被分了开来,但是,我们依然谁都离不开谁。
是的,谁都离不开谁。
我对玲说,秋天是一年四季中的一场意外罢了,我们得学会接受生命这样的馈赠,不去讨价还价,不去计较什么,只能接受,微笑地接受。
当悲剧浸染每一个角色,舞台就变成了一次华丽的心碎。
玲,你看那些残败的枯叶,没有谁去同情怜悯它们,它们的等待注定便是一场无声的溃烂。
玲,我的百合花又凋谢了,又凋谢了,才开了几天而已,我的百合,是不是注定是一场无声的溃烂。
玲,我们都是被世俗禁锢在这样一个不得不安分守己的空瓶里,想要挣脱却挣不脱,唯一的办法只能打碎这个瓶子,可是,会疼,会流血,没有其他,一直都是。
……
窗台上
时钟滴滴哒哒
窗外面雨在下
我凝视着
落满尘埃的吉他
只是爱情这根弦松了
我是花瓶中
哭泣的百合花
告别了泥土
就是爱你的代价
你是我眼中
最后一粒沙
我含泪也要轻轻地擦
我是花瓶中
哭泣的百合花
被你轻吻后
不经意的留下
你是我心头
最深的伤疤
让我明白
爱恨的落差
时钟走停了
雨也下够了
劝自己别再哭了
一切都算了
曲终人散了
对你说
再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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