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六月,有一个日子悄然向我们靠近,向内心靠拢,那就是父亲节。六月的第三个礼拜天,是献给普天下做父亲的一份厚礼,而这样阳光吉祥的日子,让我格外沉思怀想——远在家乡的父亲。
每当想起消瘦的父亲,自然会想起饱满的饺子(习惯叫水饺)。想起在父母身边,在一张四方桌旁,边吃水饺,边喝啤酒,并与兄弟欣然对酌,真是“闲中好/尘务不萦心/坐对当窗木/看移三面阴//”,仿佛那是人生的幸福极至。如今,这种幸福像“一日难再晨”一样,渐渐地变得遥远而模糊起来。
小时候,家住县城,家境一般,又时逢计划经济,粮食紧张时,地瓜米粥果腹,算是过上社会主义好日子,至于吃上一顿手工做的新鲜水饺,那叫步入“共产主义”!让我体验“共产主义”生活的,不是别人,是我平凡的父亲。
包水饺,是父亲的拿手好戏,吃水饺,是我本人的一大雅好。勤劳节俭、爱子如命的父亲,当过兵,学过厨艺,常常会做些好吃的,给我和弟弟吃。每逢周末或寒暑假,父亲总会主动请缨自包水饺,以此来改善我们的伙食,父亲一般先得向“总理兼财政部长”(我母亲)申请经费,然后,独自去菜市场采购货物,我们喜欢吃韭菜水饺,那他就买猪肉、韭菜、葱、姜、精面粉等,回到家,一个人洗菜配料,一个人擀面包饺,煮熟后,像服务生那样亲自端到我们的跟前,自己却悄悄地退到一边去了。水饺夹进嘴里,我会情不自禁地冒出一声:“好吃!”而这好吃的背后,究竟含有多少父亲的辛劳,又注入多少父亲的关爱?那时全然不懂。
有时觉得好玩,就过来帮父亲一把,包它十几二十个,次数一多,我包的水饺可圈可点,站有站相,坐有坐姿,跟父亲包的难分伯仲,不光形似而且神似,再看看我弟弟包的,个个皮软,无精打采,像病猫似的需要搀扶,如此“一比”,引得笑声一片。自然起兴趣,学着包水饺,碰到问题请教父亲,他会不厌其烦地和盘托出。
“长亭道,一般芳草,只有归时好。”离家多年,一旦回到故里,父子见面,父亲第一句话就是:“阿黄,你想不想吃水饺?”此时,我看见日渐苍老的父亲,不想拒绝他的心意,脱口道:“想啊”,就这么二句话,不足一个回合,父亲就转身忙乎去了。水饺包完煮好之后,母亲还会去小店,提回二瓶啤酒,如果弟弟在的话,那就扛回一箱,我们吃的时候,二位大人自己舍不得吃,看着我们把水饺吃完,好像孩子吃就等同他们吃一样。水饺沾辣酱(或酱醋蒜),配上啤酒,味道极佳,感觉“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随着年岁的增长,这水饺的味道让我越吃越感辛酸,有点咽之不下,怕只怕,累坏了年迈的父亲,有失做儿子的孝道。
在厦门,偶尔也自己学着包水饺,完全按父亲的“祖传”秘方,如法炮制,虽然比市面上的冰冻饺子好上许多倍,但做功和味道跟父亲包的相比,还是相差那么一点,这个中原因一时弗解。我试着猜想,饺子是有形的,父爱是无形的,饺子是可以复制的,而父爱是无法拷贝的,有道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知子莫若父,用爱心去包的水饺,当然新鲜美味、可口无比,也许这就是真正的答案。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别离父母,又是一年多,想念他们,无法寄托于一轮明月,只好包些水饺,边包边想,常品常思。值此父亲节即将到来之际,献上此文,默祈我的父亲和母亲——健康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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