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追女孩，一般都是送玫瑰和钻戒，谁会送谐音为“送终”的闹钟呢？可有个名叫徐飞鸿的男孩，偏偏每次只给我送闹钟，而且吝啬得始终舍不得大声对我说：“我爱你……”


2004年春天，我在东莞一家制衣厂做跟单员，徐飞鸿在制衣厂附近一家钟表厂打工。他是我表姐的高中同学，所以表姐便拜托他照顾我。我以前一直比较懒散，进厂后上班才一个月，便因睡过头迟到了两次，被扣发了半个月的薪水。徐飞鸿知道后，便送了我一个非常漂亮的蝴蝶形闹钟，他说：“余悦，我不能每天叫你起床，就让这个闹钟代劳吧。”


我迫不及待地把指针拨到当时的时间，清脆的声音便从闹钟里传来：“懒虫起床！懒虫起床！”我顿时被逗得大笑，问他：“你怎么晓得我需要这个？”他微微一笑，说：“上次你说迟到的时候，我就准备送这个东西给你。”我开心极了，转而又惆怅起来：“宿舍的姐妹每次起床都叫我，可我睁睁眼又睡着了。你这闹钟被我一按就关了，我怕还是起不来。怎么办？”他说：“那你就把闹钟放在你必须起身去拿的地方，不就能起床了？”


我用了徐飞鸿说的方法，果然奏效。因此再也没有迟到，月底还拿了100元的全勤奖。


出于感激，我请徐飞鸿吃饭。他却悄无声息地先把账给付了，然后又像变魔术似的，变出一个树叶状的闹钟递过来。那淡雅的绿色外壳和精致的表盘，比上次灿烂明丽的蝴蝶钟更胜一筹。我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又惊又喜地问他：“你怎么又送我一个闹钟？”他慢条斯理地说：“上次那个是公司生产的，卖到全国各地。这个是我自己加工的，全世界独一无二。”我不禁大笑，说：“你就会吹牛，这颜色和造型就算是比较独特，我也不信这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他便说：“你不信，就试试呗！”我把闹钟调好，里面居然冒出徐飞鸿的声音：“余悦起床！余悦起床！”我惊讶地看着他，不得不承认，会喊我的名字且能叫我起床的闹钟，全世界恐怕仅此一个。


徐飞鸿帮我把闹钟收好，不紧不慢地问我：“怎么样？服了吧？”我心悦诚服，问：“你是怎么做的？”他哈哈一笑，说：“这有什么难？如果你在钟表厂呆上3年，你也会做。不过，做这个挺费劲，找材料，设计造型，制作声音和后期加工……一个人利用业余时间做，一个月大概只能做一个。”


把这个全世界独一无二的闹钟拿回宿舍后，我便成了姐妹们争相讨好的对象。她们都对我的新闹钟垂涎三尺，并希望我在徐飞鸿面前说说好话，也帮她们每人做一个。可当我请徐飞鸿帮忙时，他却小气得以太忙为由一律推掉，害得我在姐妹们面前丢尽了面子。


徐飞鸿再来看我的时候，我就赌气让宿舍的姐妹告诉他:“余悦不在！”徐飞鸿终于不得不妥协，把他们厂生产的闹钟，给我们宿舍的其他5个姐妹每人送了一个。他送来闹钟的那晚，恰巧是我23岁的生日，宿舍的姐妹们拉着我出去庆祝，顺便叫上了徐飞鸿。吃饭时，睡在我下铺的小梅问：“徐飞鸿，今天是余悦的生日，你打算送什么给她？”我心想徐飞鸿哪里知道这天就是我的生日，没想到他居然当即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我不禁又惊又喜：这家伙真是神通广大呀！


我慢慢地打开盒子。黑色金丝绒上面躺着一枚用长长银链系着的银光灿烂的钥匙式挂表，钥匙的顶部巧妙地做成一个圆形的表盘，细长的底部还镌刻着“余悦生日快乐”的字样。这样精细的做工，他一定是费了不少时间。温暖和感动刹那间涌上我的心头！可看着含笑不语的徐飞鸿，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晚上回到宿舍，姐妹们轮番盘问我：“徐飞鸿是不是在追你？你们有没有拍拖？”我说：“没有呀！男生追女生都是送玫瑰，你们看见哪个男生追女生时送钟了？”小梅却说：“送钟怎么不好呀？方法别致、执著，表示要钟爱你一生一世到死呀！”我听得心里暗暗一惊！会是这种意思吗？在逼供无果的情况下，她们疲倦地睡去，我却望着窗外的月亮，心中泛起甜甜的感觉，手中的挂表被我握得滚烫……那夜，我的梦里出现了徐飞鸿含笑的面容。


以后的日子，徐飞鸿不断地送我各式各样自制的漂亮闹钟，有海豚型、花朵型和手机型……可是，唤我起床的话语换了一句又一句，可我还是没有等到他的求爱之语。每次，我捧着新闹钟回来后，总要被宿舍的姐妹们盘问一番。每当得知徐飞鸿并没有对我表白的时候，她们失望的程度总是很夸张：“这个徐飞鸿，脑袋里在想什么？放着这么漂亮的妹妹不追，等被别人追走了，可就要悔青肠子了！”


我笑骂姐妹们，心里却开始有一点点的失落。是啊，都这么久了，他从未向我表白过感情。难道他不喜欢我？只是受表姐之托照顾我，把我当了妹妹看待……各种各样的答案在我的脑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搅得我的大脑更乱。可有时候，他看我的眼光分明是很宠爱的呀！我想亲口去问问他，又觉得羞于启齿。假如他没有这样的意思，我岂不是自作多情、自取其辱？


我的心情，徐飞鸿仿佛丝毫没有察觉，他仍然每隔一两个月就送我一个闹钟，花样不断翻新。可每当接过他精心制作的礼物，我却无法真正地笑起来。姐妹们看我伤心的样子，便给我出谋划策，让我假意接受另一个名叫肖海的男孩的追求，故意刺激徐飞鸿一下，没准他就露出原形，向我表白真情了。


我像押宝似的，使出了这最后的一招。可当我故意在徐飞鸿面前说起肖海追我时，他却只愣了一会儿，然后递过一个风车模样的闹钟，说：“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不用问我。”那一刻，徐飞鸿的回答击垮了我的信心，女孩子的矜持使我控制住自己，没敢像预先设计的那样问他到底喜不喜欢我了。那天夜晚，我的眼泪湿透了枕巾，我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裂成一瓣一瓣，支离破碎……


后来，我病了半个月。这期间，肖海对病中的我呵护备至，还陪我散步。而徐飞鸿直到一个细雨纷飞的冬日黄昏，才过来探望我。多日不见，他好像瘦了，却仍然微笑着递给我一个绒布包着的猫脸式闹钟，认真地说：“天气冷了，我用绒布包起来，你按的时候就不会觉得触手冰冷了。”显然，他还不知道我生病的事。我的心里不禁泛起一阵阵痛楚！他既然不喜欢我，又何必一次次给我被爱的错觉？但我仍然收下了那个闹钟，因为我无法拒绝。


第二天一大早，徐飞鸿打来电话，吞吞吐吐地问我：“那个闹钟你用了吗？喜欢吗？”我握着话筒，只觉得这样的日子真荒谬。我咬了咬牙，终于说出了决绝的话：“你以后不要送闹钟给我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电话那端长久地沉默着，最终轻轻地挂断了。


徐飞鸿再也没有来见我。对徐飞鸿绝望了的我，抵挡不住肖海的爱情攻势，最终接受了他的求爱。没过多久，表姐告诉我，徐飞鸿离开钟表厂回了老家。


2005年元旦，在肖海一次次的缠磨下，我心一横，与他领取了结婚证，把婚期定在了1月18日。肖海喜滋滋地快速将婚宴请柬发了出去……在举行婚礼前的那个夜晚，我将徐飞鸿送给我的闹钟，从封存许久的衣箱里全部拿出来，在桌上摆成长长的一溜，并将每个闹钟都调至午夜12点钟。那些过去曾唤我起床的声音，在这特殊的时候提醒着我：过了今晚，我便是别人的妻子，不可以再想徐飞鸿了！


在时钟的滴答声中，9个闹钟依次闹了起来，那些久违的声音纷至沓来：“到点了”、“余悦起床”、“懒猫起床”和“太阳在非礼你了”……突然，我听到了一个我一直想听的却从没听过的声音——“我爱你！我爱你！”那是从用绒布包裹着的猫脸式闹钟发出来的呀！


那一刻，我的眼前立即浮现出那个细雨纷飞的冬夜的情景，想起了从徐飞鸿手里接过这最后一个闹钟时他说的话：“天气冷了，我用绒布包起来，你按的时候就不会觉得触手冰冷了。”我的心顿时凄伤难抑：飞鸿啊飞鸿，你哪里知道，那时候，我早已习惯了工厂的生活，生物钟已经习惯在每天的固定时间把我唤醒，我已许久不用闹钟了啊……


婚礼之前才迟听到的徐飞鸿的这份表白，让我心碎！他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说出这3个字呢？我为什么非要他主动表白不可，自己就不能抛弃女孩的矜持，主动说出这3个字呢？我为什么要制造出那种当初与肖海的假象，以至于后来弄假成真呢？


闹钟机械地重复着“我爱你”，我再也忍不住，扑倒在桌上失声痛哭！我错过了我爱的人，也错待了爱我的人，而木已成舟，一切都无法挽回了。我多么后悔！但愿天下所有的姐妹不要重蹈我的覆辙，尤其当你真正爱上一个腼腆内向的男孩时，千万别只顾什么少女的矜持，而应该大胆直率地说出“我爱你”。因为有时候，爱情离你的距离，只有3个字那么远，一秒钟那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