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后的少男少女们不知道,超级玛丽组合现在成了绝唱——2006年3月1日起,她们失声了——枯萎在医院里,现在她们“成为植物人是最好的结果,成为痴呆人就是奇迹了……”
那天,她们煤气中毒。在门外,有她们的好友、同学、接到报警后赶来的警察和后来赶来的房东、邻居。一道门隔开了他们之间的联系。9个小时改变了两个女孩儿的生命航向。
确立以人为本的执法理念
□唐光诚
两个鲜活有着灿烂前景的生命像霜打的花朵一样突然枯萎,相信每一个人都会为之惋惜。
在我们反思结果的原因时,由于有警方的介入,自然会追寻法律的根底和追问警察的责任,这既有利于公道,也可以引以为戒,防止下一个惨剧的发生,因而不应该回避。
无疑,“公众遇到危难,处于孤立无援状况,需要立即救助的”,是属于警方救助的范围。而且我国的警察法也明确规定,人民警察遇到公民人身、财产安全受到侵犯或者处于其他危难情形,应当立即救助;对公民的报警案件,应当及时查处。问题是我们对“危难”的界定,“危难”是否客观存在。从当时的情况看,虽然伤者的朋友提出有煤气中毒的嫌疑,但是他们终因“破门而入”的法律责任而放弃了“破门而入”,丧失了救助伤者的最佳时机。显然他们对“危难”是否真的存在也是难以断定的。
那么,对警方是不是也可以套用这种思路呢?退一步来说,即使是警方对是否存在“危难”难以界定,“破门而入”存在侵犯公民住宅权的后果,但面临可能是生死攸关的选择,何者为重,何者为轻,显然就是执法理念问题了。
从表面上看,警方面临救助公民和“破门而入”侵犯公民住宅权的两难选择,其实根据我国法律的精神,应该是不存在问题的。如我国的刑法对紧急避险的行为就规定,为了使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发生的危险,不得已采取的紧急避险行为,造成损害的,不负刑事责任。即使“危难”最后是不存在的,在当时不能排除“危难”存在可能性的情况下,警方的职务行为所造成的损害也不但不会由个人承担责任,而且会有公正的公众评。价何况事实说明,“危难”就在身边,就在旦夕之间。
法律还是明确完善的,警方的行为也不能说不积极。只是警方应对紧急状态的经验不足,使他们没有尽到全部救助责任。所以警方应该掂量的是责任的沉重:作为公民安全维护者的警方,只有牢牢确立“以人为本”的执法理念,才能真正承担起维护公民安全的重大责任。
重 点
九小时打不开的生命之门
□本报记者 陶卫华 吴飞 白涛
3月14日上午10点,北京。海军总医院高压氧舱中心。
两个重症女孩儿一前一后,被推进舱门。两个女孩就是超级玛丽组合19岁的罗惊和20岁的韩萱。
门外。一个母亲已经悲痛欲绝,几乎倒地不起;两位父亲迷惘的眼框中噙着泪水。
两个女孩从3月2日送进医院急救。她们已重度昏迷13天,至今仍在生死线上徘徊。
搜狐、新浪、百度等几大门户网站都有她们的歌曲,腾讯网上已经有她们的彩铃。央视3套节目也录制好了节目,准备播出。“这段时间她们是非常忙的,准备全国打榜。如果不出事,她们第二天已经安排好去广东电视台录节目的。”3月14日,韩萱的舅舅向前来采访的《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说。
本来,她们很快就将成为寰宇公司的签约歌手。“其实1980年左右出生的人,应该都知道超级玛丽!现在,2005年,有人把美好的回忆变成了现实——超级玛丽组合。清新自然,毫无所谓的现代美女的矫揉造作,音乐动感活力四射,毫不媚俗,组合声音一粗一细,搭配完美!”像这样的热帖,在一些著名的音乐BBS上有很多,但是这些网友们不知道,超级玛丽组合现在成了绝唱——2006年3月1日起,她们失声了——枯萎在医院里,现在她们“成为植物人是最好的结果,成为痴呆人就是奇迹了……”主任医师肖艳茹说。
屋里电话响但无人接听
罗惊,武汉女孩儿,2000年来京,在清华大学继续教育学院计算机系读书。韩萱,是她的同乡、初中同学,也是最好的朋友。两年前,韩萱到北京,两个女孩开始一起租房、一起写歌唱歌,并组成“超级玛丽”歌唱组合,在北京开辟音乐事业。
2005年6月,罗惊、韩萱的第一张专辑《我爱你520》内地正式发行,其同名主打歌曲《我爱你》在各大排行榜上取得了好名次,歌曲的MTV也在网络上热播,两个女孩的名字开始被大众熟悉。她们专辑里的《我的懒猫》和《我爱你》在没有电视宣传的情况下,在QQ音乐人气排行榜里分别排在第一、第二名。而罗惊、韩萱也被媒体评价为“花一样的年龄,流水一般清澈的声音,清纯却又动感时尚的风格”,并得到不少80年代后少男少女们的喜爱。
时间转到今年2月28日。
这天,罗惊、韩萱和女友刘衡丽一起去做了演出服。据刘衡丽说,当时两个女孩子很开心,因为她们很快就要和寰宇签约了,而且即将开始在演艺班演出。当晚,两人还去三里屯一酒吧听刘衡丽演唱。事后,她们言犹未尽,又一起去吃夜宵。
吃完夜宵,已是3月1日凌晨3点多。
“本来我很想让她们去我家玩,但是韩萱想回去洗澡。”刘衡丽只好打车把罗惊、韩萱送回了她们居住的小区——潘家园松榆东里22号。
然而此后,这两个女孩子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最先发现情况不对的,是两人的朋友刘然。1日凌晨一两点钟,刘然和韩萱通了最后一通短信,得知她们正和刘衡丽一起吃宵夜。2日下午1点多,刘然给韩萱发了两条短信,没有回复;3点多,他又给两人打手机和住宅电话,都无人接听。
“当时感觉不太好。”其后,刘然不断给两人打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到了晚上11点,他给刘衡丽打了一个电话。刘衡丽告知,她下午4点多打电话给韩萱、罗惊也都没人接,本来她和韩萱约好当天电话联系,准备一起去剪头发的。
刘衡丽分析,她前天夜里是亲自送她们到小区门口的,在外面发生意外的可能性不大;罗惊前一天一直没休息,夜里3点到家,已经很累了,不可能出去。韩萱有特殊情况,更不可能出门;而且她打电话问一些朋友,早上9点有人打,10点有人打,都没有人接听。
这时,刘然坐不住了,他来到二人住处门口。隔着门,他打屋里的电话,他能听到屋里电话的振铃声。但就是没人接听。于是,打韩萱手机,隔着门也可以听到屋里手机的铃声。
朋友怀疑煤气中毒马上报警
“两个人可能在屋里煤气中毒了!”刘然马上打了110报警。
随后,潘家园派出所一位姓薛的警官打来电话询问情况。十几分钟后,薛警官和另一警官带着一个保安赶到。此时是午夜12点半。
像刘然一样,警察也是在门口拨打屋里两人手机和座机,屋里的反应情况还是一样——手机和座机都有振铃声,就是没有人接听。
警察便问刘然和屋里的主人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挺好的朋友。”刘然答。
警察又问有没有屋里人的其他联系方式,刘然说没有。
警察问刘然:你说你们是朋友关系,但是你没有任何证据说明你和她们是朋友关系。是不是只有你打电话,她们才不接啊。
这下,刘然着急了,向薛警官一再解释:别的朋友也一样打不通她们的电话。
刘然感到很难取得警察的信任。情急之下,刘然打电话联系了他所知道的韩萱、罗惊所有的朋友。但这些朋友都不知她们的下落,而她们的经纪人也联系不到她们。他更加怀疑两人煤气中毒了。他把他的怀疑告诉了警察。
薛警官在门口用鼻子闻了闻,便对刘然说:“你怀疑是煤气中毒,我在门口闻不到煤气味儿。”
刘然无法进一步说明自己的怀疑。便向薛警官提出能否破门而入的想法。
薛警官立即阻止道:“你不是房屋的居住者,不是房东,也跟她们没有直系亲属关系,你不能破门而入!”
刘然无语。短暂沉默。
警官首先打破沉默,问刘然是否有房东电话?
刘答:没有。
薛警官听后表示:只能等到明天上班到居委会物业查房东的电话。
刘然提出能否当晚想办法联系房东。
于是,薛警官叫来了潘家园派出所的管片民警宋友志。宋警官在他的一个登记本上未找到房东电话,像薛警官一样,他也说只能等到第二天早上了。
刘然见事情没有进展,便建议是不是敲隔壁邻居的门问问。
警官问:“邻居厉害不?”
刘然说:还可以吧!以前朋友们在她们家玩,声音大一点,邻居只是敲敲墙提醒一下。
警官想了想说:那还是算了吧。
3月2日凌晨1点,两个女孩的朋友刘衡丽、邓晖、卫森等4人赶到小区。
此时,警察已经不让他们上楼了,说是人太多了。
凌晨2点,宋警官和刘然下楼。
刘衡丽得知情况后跟刘然的想法一样,她马上问:“为什么不破门进去?”
“谁破门,谁要负法律责任!” 警官正色回答。
“负什么样的法律责任?”刘衡丽小心地问警官。
“应该是拘留。”警官严肃地回答。
据刘衡丽事后回忆,当时警官不耐烦了,说已经跟刘然解释过了,警察处理事情有一定的程序,必须按程序走。之后警官也没跟他们再说什么,就带刘然到派出所做笔录去了。
警察已经离开了。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门外,刘衡丽、邓晖等4个人守在门口。此时,门,是破,还是不破?
刘衡丽的态度最坚决:“如果要负法律责任,要拘留,那拘留我好了!这个事情负法律责任,能有多大?就算破门后,发现她俩不在屋里,也没关系,我又不是贼!而且有这么多朋友在,可以给我作证,我能负多大的责任?”
刘衡丽又一再鼓动,邓辉和刘的朋友卫森鼓起勇气,决定破门。他们要看看门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不知是他们情绪激动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很快,防盗门竟然被他们拽开了。但他们还是高兴不起来——里面的铁门卡在门框里,封闭得很紧。没有工具,光凭借4个人徒手根本无法弄开门。
他们想到了给开锁公司打电话。
开锁公司的电话接通后,对方听了情况回答说:“让110找我们才能开门!”这回4个人彻底失望了。他们只能等刘然回来再作打算。
凌晨4点,刘然回到小区。
这次,刘衡丽又提出破门的计划。
刘然考虑到警察有言在先,犹豫不决。刘衡丽情绪激动:“现在救人最重要,早一秒钟也比晚一秒钟好!”刘然被说动了,把警察的告诫抛诸脑后。他问邓晖:“你怎么看?”
邓晖表态:“我们还是要理智,不能太冲动。警察已经说了不能这么做,我们再这么做,等于是知法犯法……”
邓晖这么一讲,主张破门的刘衡丽也无话了。4个人的意见分歧,最终以少数服从多数而达成一致:暂时留一个人守候,其他人回去休息,24小时开机等电话。
刘然留了下来。
开门发现两个女孩儿躺在那儿
刘然绝望地守在小区附近直到天亮。
早晨8点半左右,宋警官打来电话说:“房东已经进了你们朋友屋子了,房东说两个人没在房间里,你不用担心。如果两人回来,房东会及时让她们俩跟你取得联系。”
刘然直接向宋警官要房东电话,准备自己跟房东联系,并称如果不给,他将用自己的方法破门。宋警官终于答应让房东给他打电话。
“房东打来电话,说不知道这事儿,大概一个小时后赶过来。”刘然事后对记者回忆说。
过了3分钟,房东又打过来电话,说隔壁邻居有他家钥匙,邻居已经进入房间。
“打开门以后,只见厨房门关着,卧室留了个缝儿,推开卧室的门,看到一个女孩子(韩萱)在床上,已经口吐白沫呻吟着。我就害怕了,赶紧到厨房,直排式热水器还燃着。我关上总阀门,打开窗户,赶紧就去打电话。”对于当时的情景,邻居周明发至今记忆深刻。
刘然立即给宋警官打了电话,5分钟后他们同时赶到现场。“一进卧室特别呛,当时就把所有窗户打开了。两个女孩儿躺在那儿,罗惊捂住半边脸,能看到呼吸,韩萱两眼翻白,口吐白沫,浑身在抽搐。”
120随即赶到。10点左右,罗惊、韩萱被送到了健宫医院。
此时,离昨晚警察到现场,已过去了9个多小时。
最好的结果是植物人
“深度昏迷、大脑已经有重度损伤,说明是严重的一氧化碳中毒”,这是健宫医院急救中心医师田峰对罗惊、韩萱送来急诊时病情的描述,“所幸的是她们还有生命体征”。
经过高压氧等急救措施,3月2日下午2点,两个女孩子被送到ICU(重诊监护)病房。
“当时就处于去脑强直状态,一刺激她,病理反射都有了,重度中毒才会出现这种状态。而且神经损伤极其严重。”ICU中心主任医师肖艳茹说。
当天,健宫医院组织了专家会诊,专家们的一致意见是:目前的治疗首要是保命。肖医师介绍:“两个人的情形非常相似,如果不是年轻,脏器好,肯定没有命了。”
当天下午,韩萱的父亲韩洪震、罗惊的父亲罗锦松,先后从武汉赶来。
肖医师说:“她们表现的病理情况很差,而且很难逆转。现在看来,成为植物人是最好的结果,成为痴呆人就是奇迹了。”
3月9日,家长们把孩子转院到治疗此病症最好的海军总医院,而漫长的治疗之路才刚刚开始。
在医院高压氧舱中心的16、17号病房,记者见到了昏迷中的韩萱、罗惊。两人被剃光了头发,颈部插满管子,靠呼吸机和营养液维持生命,一小时就要翻一次身。
为了照顾她们,家长们在医院附近租了两间平房。
如果提早一些,会是什么样的状况?9小时时间,是不是决定性的?
对此,健宫医院肖医师回答:“时间影响肯定很大,在煤气环境里呆的时间越长,越不可逆转,脱离环境越早肯定越好。治疗的第一条就是脱离环境,这是最首要的措施。”
田医师的回答更为直截了当:“差一两个小时都不一样,何况差9个小时。9个小时,可能就是生跟死的差别。”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痛
“我们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记者采访中,韩洪震多次失声痛哭。
韩萱的母亲脆弱得像风中的树叶。“她根本不能看韩萱的东西,见物伤人啊……昨天收拾萱萱的照片、东西,她边看边哭。”萱萱小姨抹着泪说。在高压氧舱外,母亲已经精神恍惚,嘴里喃喃着:“萱萱,妈妈要你,你不能走……”
“女儿在北京读书,我一直想来看看她,可是一直因为没有钱,无法过来,想不到,这次我来看我女儿,却是这样……” 罗惊的爸爸刚刚开口,已是潸然泪下。
她们的照片上,青春蓬勃,俏皮烂漫,阳光的气息扑面而来。有一张照片两个女孩子腾跃而起,活力奔放。“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情景了……” 罗锦松哽咽着,已经说不下去。
“这样的两个女孩子,那么不容易走到今天,马上就要成功了,却发生这样的事儿……”专程赶来的罗惊舅舅压抑着悲痛说。
韩萱父亲是一般的职员,工薪收入,母亲失业七八年。为了支持女儿唱歌,他们当年卖掉了房子,欠债十几万。
听说女儿出事,韩洪震立刻把现在的房子也抵押,四处借债1.8万元赶到北京。住院以来,韩萱的治疗费用已超过5万。高压氧是每天的必做治疗,加上做CT,现在每天要花费1000多元。
罗惊、韩萱,这两个曾经活蹦乱跳、怀着音乐梦想的女孩子,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也许要永远这样躺下去。她们的演艺生涯已经结束,生命航向完全被改变了。被迟延的9个小时,可能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他们唱的个真的很好听有时间去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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