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琴,你看那女人又来了。”打工妹阿紫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和阿琴合租的房间,说道。
“是吗?哦,对了,今天又是星期六,她肯定会来的。”
“你说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花钱租上这么一间房,却从来不住,只在每周六的下午来呆上一个小时……”
“她肯定是本地的,可能是钱多得花不完吧。”
“钱再多也没有这样挥霍的。再说我看她也不象个有钱人。”
两个打工妹一边议论着,一边又得不出任何答案,这反倒激起了她们的好奇心。
“哎,阿紫,我们去敲敲她的房门,问问她怎么样?”
“只怕她不开门啊。”
“好,那就试试看。”
两个女孩子走到隔壁房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没想到门很快地打开了。那个有着高高个子和不俗气质的女人站在门旁,细心的阿琴发现她的脸上有泪痕。
“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我们是外地来打工的,有缘和你合租一套房,我们可以做个朋友吗?”阿琴大方地说。
女人犹豫了一下,说道:“好啊,请进来吧。”
两个女孩子相跟着走了进去,房间的布置和她们的没什么两样,只是床上的被褥从来没有动过。靠北面临街的窗却正大开着。
这么冷的天,开窗干嘛。阿琴说着就要去关窗。
“哎,不要关,不要关。”女人连忙走过来制止了阿琴。
此后女人一直呆在窗边,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阿琴说着话,一边心神不定地望着窗外。
回到自己房间,阿琴问:
“阿紫,你发现了什么吗?”
“窗外啊,窗外有什么啊?”
“没什么啊,不就是路对面有一幢私人洋房吗。”
“是啊。恐怕这女人和那幢洋房有关。”
“是吗?就你会瞎琢磨吧。”
“不信你等着瞧。我说的不会有错的。”
几个月过后的一个晚上,有人敲阿琴她们的房门,阿琴开门一看,正是那个女人。
.“大姐,快进来,你怎么晚上有时间来啊?”
“哦,我来你们这儿看会电视,不影响你们吧。”
“好啊好啊,不影响的,你想看什么台?”
“本地的点歌台。”
“好的。”阿琴热情地让坐,阿紫把那台十四寸小彩电调到本地点歌台。
“常常责怪自己当初不应该,常常后悔没有把你留下来。为什么明明相爱,到最后还是要分开,是否我们总是徘徊在心门之外……”点歌台上传来童安格低沉而极富感染力的歌声。紧接着屏幕上打出了“走过一生一世的山水,错过了才知道最美,最美往往最让人心碎……仅以此歌献给我最心爱的女人,祝她30岁生日快乐,永远快乐。”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愿意等待……”阿紫跟着童安格唱了起来,阿琴悄悄捅捅她:“快看,她哭了。”
阿紫看时,只见那女人端坐在那里,流了一脸的泪,泪珠儿还在朝下落着。
“大姐,你怎么了?快擦擦泪吧。”阿琴给女人递过去一块毛巾。女人如梦方醒,连忙将脸上的泪水试去,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对不起。”说完连忙起身告辞走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个外地打工妹的生活虽然辛苦却也不乏欢乐。拿阿琴的话说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知足常乐。”没事的时候,两人常常念叨那个神秘的女人,女孩子的好奇心更重了。
这天是星期三,阿琴她们刚吃过晚饭,就看到那个女人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阿紫,今天好象不对劲,不是星期六啊,她怎么来了呢?”
“谁知道呢,不过这在以前可从来没有过啊。”
三个小时过去了,那女人的房门还是紧闭着。阿琴不安地说:“别再出什么事吧,我们去叫叫门吧。”
“好啊。”
两个女孩子轻轻敲起了房门。不知过了多久,房门无声地开了,女人站在门边,满脸是泪,在阿琴看来,仿佛一座美丽的石雕像。
“大姐,你没事吧?我们怕你……”
女人凄然地笑了:“怕我自杀是不是?”
“不,不,不,是……”一向伶牙俐齿的阿琴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你们进来吧,我正想找个人说说话。”女人用衣袖擦了擦泪水说道。
两个女孩子走进去坐在床边,阿琴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姐,能把你的故事告诉我们吗?”
“好的,我告诉你们。”女人沉吟了半晌,终于开口说道。
“我十八岁那年,和一个大我六岁的男青年相爱了,他是那么地与众不同,那么地富有上进心,我们之间的那份感情,可以说这世上找不出任何语言可以形容。可是后来我父亲知道了,他有些不十分满意,认为他的家在农村,和我们家门不当户不对,我据理力争,不知怎么我父亲的意思让他知道了,他马上提出分手,再也不登我的家门。而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另择了女友,当我历尽千辛万苦争得我父亲的同意之后,他却和别人走上了婚姻的红地毯……”
说到这儿,女人的声音哽咽了,阿琴和阿紫的眼里也噙满了泪水。
“大姐,喝口水再讲吧。”阿紫递过去一杯滚烫的开水。
“他结婚不久就后悔了,后悔当初太意气用事。在一个飘着鹅毛大雪的冬日,我们相约到郊外,在阒无人迹、一望无际的茫茫雪野里,我们长久地拥抱着、亲吻着。那次,我们整整在雪地里站了一天啊,水米未进,谁也不想离开……
“他答应我离婚,然后娶我。我等了他七年,都没能等到他离婚的一天……我很理解他,他是个好男人,虽然他不爱他的妻子,但是他不愿意伤害无辜的她。他认为她是不幸婚姻的牺牲品。后来我只好也嫁人了,草草地嫁了一个人。我根本不爱那个人。每天都在争吵,每天都想着离婚,能够嫁给他……对了,上次在你们房间看的点歌台上的那首《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就是他给我点的,十二年了,每年我生日这天,他都会为我点歌,而且只点这一首……你们知道吗?我听到这首歌是什么感觉吗?是心碎的感觉啊,我在听着自己的心一点点地碎掉……
“现在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慢慢地我绝望了,由爱而生恨,有时在街上遇到他,我都不朝他看一眼,可是我的内心,又多么地渴望能多看他一眼啊……你们跟我来。”
女人站起身,阿琴和阿紫跟着她来到窗前,她指着路北那幢洋房说:“你们看,那就是他的家。他在外地开了一家分公司,每周六回来一趟……”
阿琴和阿紫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大姐,你租了这间屋就为了每周来看他一眼对吗?”
女人点了点头:“是的,平时难得见到他,只有在这儿,可以尽情地看他从车上下来,精神抖擞地走进家门……几天不见他,我的心就空落落的,比生一场大病还难受。几个月前我下岗了,他让我进他的公司,我没有去,我要靠自己的双手活着。我靠卖小商品养家糊口……”
“大姐,那你还要花钱租这间房子?”
“是的,哪怕我再苦再穷,我也要从牙缝里省下钱来支付这间房子的房租。他是我活下去的支柱啊。”
“他知道吗?”
“他不知道,在这座城市里除了你们两个,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
“大姐,你放心,我们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我信得过你们,才跟你们讲述我的一切。今天我又和丈夫吵架了,一个人来这儿痛快地哭一场,明天还得继续生活下去。”
此时不知谁家录音机里又传来童安格几近绝望的声音:
“这些年过的不好不坏,只是好象少了一个人存在,而我渐渐明白,你仍然是我不变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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