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我知道,我不是为了梦中的橄榄树,而是为了,许多年以来,一直在心中无法释怀的那个结……
南方的阳光依旧这样灿烂,南方的人流依旧如此拥挤,在哗哗流动的人群中,我已无法再与那双温情的眼神和那张羞涩的笑容相逢。而拥有这样眼神和笑容的,正是一个名叫尚宏的女孩。
那已经是九年以前吧。当时的我还在北方一个小县城里做着武术教练,日子过得波澜不惊,与女友的关系也是若即若离……正当我为这没滋没味的生活暗自惆怅时,偶然从电台里听到了关于尚宏的故事:尚宏是一个与我同龄的女孩子,因为小时候一次意外事故,使她脸上留下了永久的烫伤疤痕,自此她便生活在极度自卑的阴影之下……然而这并没有让她丧失自己的梦想,和许许多多同龄人一样,她也踏上了去南方的征途——哦,“童年”、“伤痛”、“远方”、“漂泊”……这些听上去既诗意又孤独的词语,刹那间便以极大的力量打动了我,也拨动了我心底里最柔软的那根弦。于是我马上激情万丈的挥笔给她去了一封信,信中也极尽安慰、鼓舞之能事……
就这样,我和尚宏成了鱼雁传书的笔友。很久以来,我们都是通过书信的方式,诉说彼此生活中的烦恼与喜悦。
然而我很快便厌倦了她那种过于沉重的沮丧、过份软弱的悲哀;并且我发现,她已不再满足于我只是她的知心好友,她已有了其它的想法……这怎么可能呢?我只不过是从最初的同情她,到后来的想利用她的存在,让女友更多重视我一点罢了。如果她真的傻乎乎动了真情,那我该如何向女友交代?意识到这些,我便有了立马抽身引退的意思;可也就在这时候,她兴致勃勃地说要来看我,并且不顾我再三的拒绝,恳求我能圆他一个梦……
我俩之间的距离用千里迢迢来形容毫不过份,当她真正地一路辗转奔波、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却没有一丝的感动;她那张受伤的脸此刻在我看来,也引不起同情,只有莫名的厌恶……然而她好象并没有意识到我的冷漠与排斥,只是依旧用那种温柔的眼神一往情深地望着我;用近似讨好的态度为我心甘情愿地忙进忙出……在那些日子里,她象个真正恋爱中的孩子一样,每天为我写诗、每天帮我家里做家务、还每天承欢我父母膝下……当我与女友出双入对时,她便默默地退到一旁;当我回到家中,她便欢喜地围上来……可她所做的一切,不但引来女友对我的冷嘲热讽,同时也让我更加感到她的卑微、委琐与可怜!那时候我迷恋的是我女友那种高雅的气息,对她这种细声细气的腔调、婆婆妈妈的举动,简直觉得忍无可忍!终于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了,朝她大吼大叫,毫无风度地大声嘲笑着她的荒唐与多余、她的自作多情和痴心妄想;不惜用近乎恶毒的话语打击她,告诉她我从一开始就只不过是在同情她而已!同情!懂吗?!
一切都好象在那一刻凝固了。我俩也同时呆住了。许久,一种巨大的落寞与悲伤才缓缓浮现在她眼里,紧接着我看见一滴泪悄然地从她眼中滑落……
第二天她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只留下了一盆花。那是一盆开得正盛的菊花。一共有三枝,
两枝被他用红丝带系住,傲然挺立;另一枝却垂着沉沉的腰身,回首背对西风……
多年以后,我与女友也早已分手,初恋的失败让我异常地伤痛。而只有当我的心无情地被别人伤害时,我才明了:当初我对她的伤害有多深、有多痛!
如今我也象她当年一样,独自在异地漂泊,饱尝了孤独、无助、冷漠和辛酸,才体会到一份真情的不易与可贵;才明白当年的我是何等的幼稚和无知!
不知道尚宏现在何方?是否依旧在奔波流浪?身边可有陪伴她心疼她的男孩?……
如果再见到尚宏,我不敢奢求她的原谅。我只是怀着悔恨的心情,自虐式的将自己放逐在她曾呼吸过的这座城市,感受着他曾经感受过的一切……也许真有重逢的那么一天,我会鼓起勇气对她说:
谢谢你曾经爱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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