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升空后几分钟起火爆炸坠毁
下午打开信箱,看见博士生的录取通知,想着要做的事竟然成功了,心里别提多高兴。心情一放松下来,这才发觉,大成离开这么久,突然感觉身体的某个部位,一下子空空的,它是在渴望我的大成呢。
躺在席梦思上,看着通知书上火红的印章,想着,快把这事告诉他吧。
大成是在北京的千多万人当中,我的唯一亲人。他虽然不是我的丈夫,不是我的情人,却因为我爱他,他爱我,他是的我唯一爱人。饮水思源,要是没有大成,一个从凤凰白狐溪来北京的乡下女子,怎么会有在北京读博士的今天?
不,还是先别告诉大成,等明天办好全部手续,再跟他说。因为这事还没有算完,只有在学校注好了册,拿到了学生证,才算得上一个真正的学生。
整整一个晚上没有睡着,我强行让自己忍住,左一次右一次,眼睁睁地,看着放在枕头上的手机,也没有跟大成通话。天快亮时,只见大成披着一身的大红,脸色苍白,血淋淋地,站在我的床前,可我只看见他的上半身,看不见他的下半身。他大声叫道:向婕啊向婕!我这一辈子,就托付给你了!
见他这样子,吓得我大叫一声,惊醒过来。放眼一看,原来是个梦。天还没有大亮呢。可自己也出了一身的冷汗,再也睡不着。心里想,大成他,现在怎么样了?人生,多么怕出意外!
向阳花在这一生当中,出现过多少次意外?不过人家又说,梦跟现实,是完全相反的。
但愿如此吧。
北京城九月阳光清爽温暖,分外迷人。在学校总务处那里,缴完学习费用.看着老师填好学生证,盖上了钢印,我才放下心。走到一边,打开手机,听到大成接了电话,梦中醒来那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事全办好了。”
“婕。你猜,我现在,人在哪里?”
“在哪里?”
“猜嘛?”
“南方?”
“错。昨天下午,我已经到了你的白狐溪。”
“怎么?你去了白狐溪?”怎么,他竟然跑到我凤凰老家去了?
“是啊,前天,就从南方到张家界,又到凤凰,是东道主特别安排的。”
“你到白狐溪去了?”
“在凤凰,我一问,说凤凰城里离白狐溪不远。出了北门城门,沿沱江河上去,十几里地就到了。我偷了个空,到白狐溪看了看。”
“你看到白狐溪前那棵大错栗树了?”
“就是高高的石拱桥边上的?”
“是啊。”
“当然看到了。”
他看到错栗树了?赶快再问:“那你看到,在错栗树后面左边,有幢大房子吗?”
“青岩板围墙的吧?”
“对。”
“围墙上,有棵老葡萄树,屋子后面,有棵椿木树的?”
“是。”
“我还给那错栗树和石拱桥,照了相呢。”
“啊。”
“还到有葡萄树的那个房子里,讨了口水喝。你们白狐溪的水,要是放到北京城,简直不用再添加什么,就可以直接罐了装,上市场,卖大钱了。”
他这个人,胆子大得很,还敢到我家里讨口水喝:“你到我屋里,讨水喝了?”
“有个老人家,很客气。你们家的水,好甜。”
“那就是我妈!”听说他见到了我妈,心里竟然生发出来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
“我知道,好像你。”
“啊。”我似乎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没有你长得漂亮。”
“乱讲,你现在在哪里?”
“正从凤凰城出发,经黄丝桥古城,去凤凰飞机场。看完古城,飞机要是准点,只要三个钟头,就能回到北京。”
“那你没时间,帮我做一件事了。”
“什么事?”
“帮我买条鲤鱼,到沱江河上放生。”
“放了,我买了一条五斤多重的大鲤鱼,到沱江河,叫做迥龙阁的地方,给你放生了。”
“你怎么会想到,给我放生?”
“是凤凰的导游,叫我们放的。说在沱江河放生,很灵验。”
“你是给我放的?”
“是我们一起放的。”
“许的是什么愿?”
“回来再告诉你。对了,我在沱江河,给你捡到一块很好看的沱江石,你看了一定高兴。”
“你捡了沱江石?”
“是啊,大家都捡,很好看。”
“那好,谢谢你了。”
“你是在学校吧。”
“是。”
“那你就到佳佳咖啡厅,等我一下。很快,我就回来。等着我,啊。”
大成说的佳佳咖啡厅,离学校没多远。也是我在考博时,我们常常去的地方。他经常在那里,静静地等着我,从学校出来,或者复习,或者考试。
想不到,他竟然到了凤凰古城,还给我捡了沱江石,又买鲤鱼,在沱江河放了生,还了我的愿,真让人高兴。他还的,是什么愿呢?是我们天长地久?还是考上博士?
从学校出来,我有种本能的冲动,很想在门口照张相,留作永久留念。能来到这千万学子梦寐以求的高等学府读书,要不是大成,我哪里敢想?做梦,都是不敢做的。而且还是读博士!文学博士!
一定要记住,我的人生当中,最难忘的时刻。记得本虚还在凤凰时,就对大家说,也对我说:向阳花这个人,以后一定能走上文学道路。现在看来,他当时的话,不是全对了?不过,许多年来,也是因为他这句话,让这个念头在我的心里,一直放不下来。
站在学校门口,我环视四周,只见一个学生模样的小青年,站在门口不远处,像在等人:“你好!可以帮我拍张相吗?”
青年可能没有想到,我会主动找他帮忙,愣了一下:“可以。”
“帮我取学校大门这个景,机子放低些,要照得到学校名字”。
“好嘞。”
青年帮我照了两张,我接过相机:“谢谢您。”
他呆呆地望着我:“不用谢。”
收好相机,转身向佳佳走去。没多远,只听有声音从后面传来:“小姐,去我那里玩,好吗?”
回过头,用眼角一扫,就是帮我照相的青年。我正视着他,这是一张还带着稚气的脸,再仔细看,天真当中,果然就有一分猥亵。
在我的注视下,他略显得羞涩,两手在面前相握,身子不自然轻微摇摆。心里很是好笑,在北京城,在中国有名的学府大门口,竟然有个年轻男人,来找我去玩玩,还是这么一张脸!
怪不得现在很多人说,以前我们是封建社会,现在我们已经到了火箭社会了。看着他,我很想从他脸上找出来,为什么会在大街上,用这种方法,邀请女人。我看不出这个问题,只有问他:“你想干什么?”
“去我那里玩。”
“玩什么?”
“去了,你就知道了。”
马路边这样的邀请,对我来说,在北京,南方,香港,澳门,当然,都不第一次了。要是碰上我心情好,也真的想要去看看,他这样的年纪,一旦看上我,会怎样去做那些好事。功夫又如何?
可是这时我的好心情,真的是像在宴会上,吃了只苍蝇。一下子变得太不好了。停在那里很久,才抑制住了自己内心的厌恶,扬起脸强笑:“今天我心情不好,改天,你看行吗?”
或是他没有想到,大街上的邀请,会有这样温柔的结果,似乎有点惊讶:“放心,我会让你心情好的。”
真没想到,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地方,还有这么执着和大胆:“你,会让我心情好?”
“包你开心嘛。”
说到包我会开心,简直就是从事这种工作的口头语。要是在以前,我真的要看看,到底会让我怎么开心。看他那单挑的身子,还不到二十来岁样子。这样一个体面,年轻,富有朝气的男人,为什么要到大街上,做这种事?这里真是我们北京吗?是伟大首都吗?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好,我们去。”
“走这边。”
“我要到那边,先取个东西。”
“一起去。”
大成和我通话的快乐,还在心里挥之不去。再也没说什么,就一个人直接往前走。他不声不响,跟在我后面。我自顾自朝存车的地方走去。当我走向自己那车时,看见后面他的脸上,五官狠狠地扭了一下,匆忙地向后走了。
看他那样子,我不明白为什么,总有点认为他当街寻找女人,似乎并不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才艺,或者囿于生活,就又有点于心不忍了。向阳花,你这人怎么啦。
我追上前去,轻轻叫住他。他回过头,见我这样子,也不知道所以然,怔怔地看着我:“是不是,少钱用了?小兄弟。”我做出很轻松的样子。
“你说什么?”他看着我,对问话好像有点茫然。
“是不是少钱用?”
“……?”
“挣学费?”
似乎明白什么了:“你能给我多少?”
“给你一百。”
“什么?”
“一百元。”
他终于听清楚了,说:“你有病。”
说完,他很快在我视线中消失了。你才有病。那你还要我,你给你多少?我自言自语地说。没有再看他的身影,现在心里想着的,就只是坐到那里去,等大成快来的事了。
心里突然间又很乱,简直就是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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