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世界上的蝴蝶还不曾像现在丰繁群居的时候,有一只蝴蝶,独居在一座海岛上。阳光充沛,花露甘美,天地间依然是创世纪的空寂。
蝴蝶觉得心情,仿佛无垠之外依旧扩展的天空,落落无涯。海水有海水外的世界,是不是有什么,可以拿来放进心里?然后它听见歌声,海浪丝缎般延展的嗓音。蝴蝶欣喜地飞扑而去。
日光流泻,海石嶙峋间伏着一条美丽的人鱼。深海的蓝眸,浓密如海藻的长发。她停住歌声。互相凝视。这只精灵的小东西,纤弱的羽翼,晶莹的光华。她摊看掌心,看它轻颤的停落。
歌声又起,波涛激荡相和,海之王国传承千年的古老歌谣,在辽广的海域上飘扬赞颂。深海里无数族类倾心而笑。蝴蝶笨拙地扇动翅膀,在歌声里,它想要旋舞,低徊与高翔。水滴升腾越过它的薄翼。踏住空气震颤的琴弦,宿命里唤醒记忆,蝴蝶学会第一场舞蹈。更为缥缈清透的歌声,被风的精灵带往遥远的海岸。蝴蝶舞出华美的花式,日渐轻盈的翅翼上附着微笑的灵魂……
风起云涌,远船行航。
高大的游船,华丽的装饰。层叠的浪涌里穿行海域。短暂的停息。
月银如水覆过洋面。薄纱裙裾飞撒扑落,人类女子翩然的舞姿;月下少年清逸不似在人间,笛声浮离水色之上。人鱼的神色,竟似呆去。
蝴蝶看着她,痴痴的眼神,逐渐闪烁迷离,仿佛星辉亮起来,他就是她的那一颗星,舍此无他,再看不见别的光芒。
她开始哼一首莫名的曲子,似喜似悲,有些沉哀,有些倏离,有些欢悦,有些决毅。翅膀沉下来,沉下来……蝴蝶慢慢睡去。
太阳热烈拥抱全新的一天。昨夜的笛声与曲调,都是水汽氤氲里一场幻梦。但是广阔的海域上,再也没有浮涌的歌声。蝴蝶等了很久很久,每一刻以为歌声就要飘过来,升上天空,却依旧波澜不惊。
不会再出现了吧。虽然什么都没说,已经算是告别。也许她追随着船只远游,也许她从海巫那里换取了化身为人的机会,也许,一只蝴蝶不能思考如此复杂的问题。那么,她会幸福吗?幸福是它不能理解的词。因为太过仓促,好象它和她,曾经在这里欢舞歌唱……
天空还旧落落无涯。
只是蝴蝶失却与流云无声相望的安恬。仿佛翅膀被抽去脉络,于是站立其上的灵魂跌落深海。
花开了谢,谢了萎落,腐化成尘。蝴蝶想着它也就快变成这样,消散成比水滴还轻微的尘体。但是——还想再听一听,最后一夜她神秘的曲子,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在指间的心悸,她看着他的眼神,于愿已足。
风的精灵带不回她的任何消息。虽然她是那么美丽独特的一条人鱼,有倾倒世界的歌声,也许已湮没在人的世界里。两条腿行走的人类,他们在和海洋不一样的世界里,安定的陆地,繁华的尘世。
这中间,隔着沧海。
有双翼的蝴蝶,飞不过沧海的蝴蝶。
沧海浩淼,天水澄碧。可惜它,不过力仅浅翔的一只蝴蝶。怎样也不甘心于被海洋吞噬的命运呵,无论如何,还想再听一听,那首曲子……
久远的等待,丧失希望与目标,仅仅是顽守不灭的信念。
花谢了重生,有些消失了,有些新开。慢慢的直到海水浅落,它久已不关心水中族群。然后陆地浮出了水面……好象无力抗拒的奇迹,巨大的幸福骤然降临。
沧海终于桑田。
蝴蝶开始飞翔。停息。飞翔……
飞过很久很远。没有疲惫,却越来越惊慌。
等待那么久,只是为了飞越沧海,沧海之外,又是什么?而这样的飞呀飞,究竟要寻找什么。为什么,怎样都想不起来……
原来,始终都是,飞不过,飞不过沧海……蝴蝶飞不过沧海
湮灭是美丽的宿命
希望地狱不是深邃的漆黑,只希望是蓝色的凄美。让死不会太难看。可以看见鲜红的血一滴一滴的从血管里顺畅的流出来,滴在蓝色的地毯上,撒下一片飘落的红雨,最后被蓝色无情的一个尽的吸取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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