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从噩梦中睁开眼,骚热的光线让他下意识的,用被子蒙住了头,死闷的气息昏沉着使他又有了进入噩梦的感觉,他愤怒的把被子推开,从枕头底下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然后留出一只吸烟的手,还有头,又用被子把自己裹紧。“鬼天气,阳光这么妩媚,还这么死冷!”他怨恨道。
一支烟吸到一半,他犹豫着是否起床,他喜欢睡觉,他喜欢舒服的枕头,和用自己体温焐得很暖的被子;但他讨厌身下的这张单人床,他讨厌每次翻身都要忍受着床子‘咯吱——咯吱’的噪音,他讨厌床限制了他伸懒腰的权利,他更讨厌在这张床上总是不停的做噩梦,甚至要让他把一辈子的噩梦都在这里做完一样。他看了一眼时间,大概是下午2点一刻,他这么不确定的原因是因为在这张床上时间都变得不准了——他认为。
他下了床,穿上衣服,没有叠被,他希望自己的被子可以肆无忌惮地躺在他讨厌的床上,这样他的心里可以舒服些,其实他更希望自己去折磨它,但他必须起来,他要去接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今晚要和他一起睡在这张床上的女人。
到了车站,时间还早,他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点燃一支烟,视线停留在车站进站的方向,想象着女人这次来穿的服饰,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在想起女人的同时想起那张他讨厌的单人床,他更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女人来,都喜欢赖在那张破床上,还可以在那睡得香甜无比,有时甚至能打出鼾声,要知道他们两睡在那张床上,连翻个身都困难。他真的搞不懂,女人自己的床又大又软,为什么会喜欢他那张破床,她为他的床精心挑选了床单和枕套,她还换了枕头,就是为了让她在那张床上躺着再舒服些。他曾经问过女人,床就真的就那么舒服吗?比她自己的床还舒服吗?女人说,在她自己的床上不如在这张床上睡得安稳,在这里她什么都可以不想。的确女人在那张床上什么都不想,因为在那张床上时,女人从来不问让他头痛的问题,比如爱她吗,男人觉得世上的男人都不知道爱是什么,说爱她就是在欺骗她,他不喜欢说谎,更不希望对喜欢他这张破床的女人说谎,所以依着她,任她安静的躺在床上,尽管女人躺的是他厌恶至极的床。
一支烟吸完了,车还没有来,男人又点燃一支,他回想着和女人在一起快乐的日子,突然他发现他所能回想起来的和女人最快乐的时光竟是在那张床上,那是幅很搞笑的画面,他躺在女人的腿上,女人给他掏耳朵,男人喜欢人家给他掏耳朵,女人喜欢给别人掏耳朵。于是,在掏耳朵的时候,女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男人嘴角流露着快乐,那是他唯一在床上感觉不到痛苦的时刻。想到这,男人笑了起来,抬头看见旁边抽烟的人正诧异的看着自己,才感觉到他的失态,熄灭了烟头,转身进了出站口。
“怎么还不来”,男人有些心烦,一阵风让他双手交叉把自己抱得更紧,他想起一个朋友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异地恋的幸福之处就在于等待,此刻他真想把对他说这句话的朋友薅出来,让他也站上一个钟头,体验一下他所谓等待的幸福。怨恨让他开始讨厌汽车,这个穿铁皮的家伙总是忘记时间,就是它不怕冷,五级的北风也应该足以扫了它欣赏一路风光的雅兴。他觉得他此刻讨厌汽车的程度决不亚于他的床。
又一支烟的工夫,载着女人的车终于到了,人很少,他很快发现了女人影子,特别的是女人穿了平时从未见她穿过的高跟鞋,穿了高跟鞋的她,看起来好像也瘦了,到了面前女人红红的圆脸蛋让他感觉天气暖和了许多。他接过包,女人挎着他的胳膊离开了车站,他们没有像以往那样去超市采购一番,因为天太冷,直接打车到他住的地方,但下车的时候还是在路边的胖子鱿鱼那里买了几串烤鱿鱼,因为那是女人最爱吃的。
进了屋,女人看见被子没叠,便直接钻进了进去,开始吃起她的鱿鱼串,男人无奈的笑了笑,去放女孩带来的CD。第一首歌是《一起吃苦的幸福》,男人很喜欢这首歌,听得很入神,女孩在背后叫了他几次,他才回过神,走到床边,女人诡笑着,突然把男人的手抽到被子,抽到她怀里,用她的小手不停的摩擦着男人的手,那一刻,男人觉得女人好美!
给男人掏过了耳朵,女人便在床上睡了,男人吸着烟,听着放了无数遍的《一起吃苦的幸福》,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女人睡得好甜,男人熄了烟,很小心的上了床,小小的床正好留出了足够他躺下的地方,男人侧卧着,看着和他一起挤在单人床上睡得正香的女人。一个他搞不懂的女人,放弃自己舒服的床,不怨几千里跑到寒冷的地方,和他睡这硬邦邦的小床;一个比他优秀几千倍的女人,一个不忘给他掏完耳朵再睡的女人,一个肯为他而改变的女人,却和他睡在这硬邦邦的单人小床,而他却从没对她说过,他爱她。男人的确不知道爱是什么,但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他为什么要在寒风中去等上一个钟头,为什么记性不好却不忘给她买最爱吃的鱿鱼串……
男人指间轻扶着女人的肌肤,指间经过的每一处都清醒的告诉他,任何曾经或现在试图想占有她的人都不可以再碰她,因为她是自己的女人。
男人贴到女人的耳边!幽幽的说“我爱你!”女人的泪花刹那间顺着眼角倾泻而下,落在单人床上,单人床禁不住摇摆起来,演奏着它独特的‘咯吱,咯吱’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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