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仕女图上,见着弹琴、下棋、习字、画画的女性,必定为画面上女性的娴静和幽雅所折服,大多时候都将她们与仙女等同起来。后来,常见着许多女性果然弹琴、下棋、习字和画画,首先便有着从传说中回来了的惊奇感,继而细细地欣赏着那份风流、典雅和宁静,以为女性的美,使琴棋书画平添了许多魅力。后来发现,属于这种美的,还有一项。那便是捧着一本好书的女性。
那是为中华崛起而读书的时代。我所在这个城市的某个公园,辟了一角给人读书。在这个角落,颇高的法国梧桐枝繁叶茂,树下隔几米便有或方型或圆型的石桌,石桌四周是四条鼓形石凳。在这儿,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谁先来某张石桌,在这天上午或下午,这张石桌和它周围的石凳的使用权,就是他或者她的了。
一个星期天的中午,我吃罢中饭,骑着自行车到了这个角落。然而,这时已没有多余的石桌了。我对近处石桌旁一个少女说:“请问,我能坐在这看书吗?”她抬起头,望我一眼,望望四周,见的确没有多余石桌,点点头看书去了。我便坐了下来。
原来这个角落也有女人或者女孩来看书,却因为一人一个石桌,各看各的书,几乎没有注意她们。这时,我可以感受到这个女孩的体香,便由不得我不注意了。那个女孩,并不十分美丽,脸上有着难看的青春痘,皮肤也是较黑的那种,便是眉毛,也很是粗黑。她甚至没有发现她的长相有些先天不足,没有丝毫打扮去弥补这些不足,穿的也是极普通的连衣裙。她凝神望着手上的《唐诗选》,有时一手撑着下巴,有时双手捧着书,间或轻轻吟出什么。渐渐地,她的那些先天不足,在我视线中消失了,余下的只有安详和宁静。我想起仕女图上的美女,以为眼前的她,足可以和她们媲美了。
后来,我去这个角落,还遇过她几次,她每次都是那种心无旁骛的样子。因为她,我开始注意来这角落的女性,发现她们个个都如仕女图上的美女。再后来,这个公园将这个角落建成了旱冰场,赚钱去了。我再也没见到这个女孩。
能与琴棋书画和读书的女性媲美的,还有奶着婴儿和织着毛衣的妇人。妇人奶着婴儿,满脸慈爱和希望,甚至眼睛也在笑着。而她此刻却正在输出着身体上的液汁。只要看见奶着婴儿的妇人,我立马会感受到我母亲的艰难和伟大。而织着毛衣的妇人,手不停地织着,想着的是这件毛衣未来主人的冷暖,将自己忘记得一干二净了。这两种女人,或者说女人于这两种事情的时候,心里更多的是别人,因此,她们额上,眼睛里大都有一种无私的光。在这个世界,无私总是美丽的。
但古往今来,最美丽的女人,当数刺字的岳母和抗战时投江的八女。
岳母“精忠报国”四字,足以使她母仪千秋。这几个字,一针针刺下去,将儒家的“浩然之气”,都刺进了岳飞灵魂之中。小时候,翻小儿书,翻到岳母刺字的这页,想像着她的形象,竟然没人可以媲美。
而那八个投江的女性,则可以说是民族之魂。我在电视里见过这八女的照片,她们眼里有着对民族的爱,对敌人的恨,有着对亲人的思念。在敌人打来的时刻,她们毅然走向应该是男人走向的战场。面对着敌人的层层包围,她们手牵着手跳进冰冷的河。这种美,在惨烈和悲壮中,完成凤凰的涅般(下加木)。于是,我确信着,她们的生命委实化作了鲜花,不败地开在了长白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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