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以来这个事情压在我心口难受着,每每想起那个老太太我就仿佛浑身充电一样。
那是去年这个季节的一个不阴不晴的下午,我跟两个同事去南头办事,就在天虹商场站台等车,车没来的时候互相讲着笑话挖苦对方不时发出怪笑声,旁边汽车卷着热浪汹涌而过,她就在那个时候踏浪出现了。她穿一件蓝不蓝绿不绿有点串色的“的确良”上衣,下面穿个民工色或者说农民色的那种蓝,蓝裤子,挽着裤脚。苍老的黄色脸上皱纹深浅不一,两个颧骨突出还有点反光,头发黑白各占一半,大概年龄60岁,左手或者右手拿着一个康师傅泡面用过的碗,另一只手拿着一个树枝(也叫拐杖)。她是个乞丐,一个年老的乞丐出现在我们视线,她向能看见的所有人乞讨:可怜可怜我,给点吧。有人目空一切仿佛她是透明人,有人厌恶或者说好听点是无奈的躲开,也有1%的拿出一两个一看就是在超市买东西找的那种零钱——一毛两毛,这个时候老太太就点个头,报以好心的一笑,继续前进。 她慢慢走近了我的同事甲,一样的动作,一样的声音: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婆子吧…… 同事甲那是什么人?我一手栽培出来的,能听懂全国56个民族20个省的各种语言,并且仅根据语言的声调语速就能迅速判断你是大城市的还是小县城的。
他看了看老太太然后说:找你老乡去。
老太太不解,他朝我努努嘴说:这是我们头儿 。
同事乙接话就怪言怪语地说:心地善良的人啊,当面对金钱这个万恶的精灵时你将面临什么样的抉择?
老太太朝我走来,我看着她的眼睛思绪一下子飞到了三界之外:她家有一个勤奋的孩子,因为自然力不可抗拒等因素他们很穷。孩子可能会跟很多中国版本的失学儿童一个命运——因为没钱,所以没文化,没有文化,更没钱…… 她是我奶奶,我很不懂事花钱大手笔,奶奶不想孙子过早的认识到这个社会的艰难…… 她有一个不争气的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她后悔在儿子出生的时候没有摁到尿罐里浸死…… 她是一个母亲,她是我的奶奶,不管她是谁,女人这么大的岁数还要向比自己儿子年龄还小的人低头去要1块钱就不行!我不是国家领导,我也不是神,我不能给她一个幸福的生活,更不能改变她的命运,我只是个渺小的凡人,我的力量太小了……
她的眼睛,仿佛亲人一样,她慈爱的看着我,仿佛看到了自己多年没见的儿子,她看到我长高了,长大了,她由衷的感到高兴,她不能为我做什么,甚至有一种不敢相认的那种发自内心的自卑,她惶恐不安,她仿佛怕我的同事知道我有一个这么苍老贫穷的母亲一样,她退缩了。仿佛时间就这么停止了,全世界只剩下这一个站台,我在飞,站台后面的广告牌倒了,地砖也慢慢升起来了,全部的人都像失重一样东倒西歪,白领手里的公文包也飘走了,他们拼命的想把漫天飞舞的文件抓到……
车来了!同事乙说。
是的,车来了!同事甲也说。
这个时候,我看见我从我口袋里掏出钱包,一把拽出一张钱塞到那老太太手里,老太太拿着钱笑了,仅仅3秒钟后,她把钱重新递给我,然后摇着头,木然的说:我不是河南哩,俺真不是河南人。
她走了,风从她背后吹起,她那花白的头发轻轻的给我挥手,一种夏天里才有的清凉的力量抚遍我全身,手里那张能让人低头乞求50次的人民币微微笑着,仿佛自己也不是那么罪恶,终于清白了一回。
真正使我回到现实的是甲乙二人下巴掉在水泥地上摔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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